“对不起,我做得不够妥当。应该事前打电话通知你。”女子低下头。
“不存在事前打电话给我的问题,因为你根本就不打算让我知道。”
“可是,他们也是我的儿子,”她抬起头来,虽然质问,语气却是不可思议的小心,“我难道一点做主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做的主就是让他们逃课吗?”他冷淡地用眼角瞥她,“如果他们变得跟你一样不思上进,那真是可悲。”
她噤声。端坐在那里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以后他们的事情你少管。”
“那……我这个母亲算什么呢?”
“没人说你不是他们的母亲。”
“可我一点母亲的权利都没有!”她有点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他的口气露骨地鄙夷,“你有母亲该有的样子吗?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
远一身煞气地站在门口,在他背后,是轻蹙着眉头的永,他似乎没能成功阻止自己弟弟破门而入。还没等杜逸民的怒气爆发,远已经冷冰冰地开口:
“向她道歉。”
沙发上的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个子刚满一米七的少年,眼睛都忘了眨。
“你说什么?”杜逸民的声音更加冰冷恐怖,目光如极冻的射线,“给我滚回去。”
“你不可以这么对她说话。”远却不退反进。
父子两人在书房微黄的灯光中屏息对峙着。
永不安地注视着怒目相对的两人。他看到母亲夹在他们两人之间,苍白着一张脸。
“永,把他带回去。”父亲冷漠地下令。
“他才不会听你的!”远激动地转身面向永,“告诉他,永!你忍耐他已经很久了,他根本就不配当我们的父亲!”
一下子变成所有目光的焦点,永完全地手足无措。远的目光灼热焦急,父亲的眼神犀利又势在必得,而母亲,眼睛里则满是脆弱与无助。
“说啊,永。”远的两手握成了拳头。
永收回落在母亲身上的视线,用淡得不能再淡的语气说道,“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远,大人的事,我们不该插手。”
远怔怔地望着他,杜逸民则满意地敛下眼帘。
他走过来,拉上模样呆愣的远,“现在跟我出去,就当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远执拗地甩开他的手的时候,只听见一声虚软的倒地声。
那道苍白的身影瘫软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单薄得,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医院。
她望着窗外那一片片飘零的树叶,眼神恍惚。
“财团要开董事会,我先走了,你要多休息。”她高大英俊的丈夫,用平板的声音这么说着,优雅地起身。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要死了?”她低头注视自己苍白的手指,喃喃地开口。裹在洁白的床褥里,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掏空的陶瓷娃娃。
杜逸民停下脚步,皱眉扫了她一眼,“不要胡说。我只是告诉他们你的病情。”
“那不等于告诉他们我要死了吗?”她失神地低喃,“他们会很伤心的。”
“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而且,”他沉声道,“他们的承受力没你想的那么差。”
他伸手去开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竟然是远。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今天不是还要上课吗?”杜逸民厉声问道。
少年扬起下巴,轻蔑地瞟了父亲一眼,举起缠满绷带的手臂,“我上体育课时受伤了,到医院来看伤,顺便来看一下妈妈,有什么不可以吗?”
杜逸民冷冷地盯着儿子,而远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我已经管不了你了。”失望透顶地甩下这句话,杜逸民头也不回地离开。
远无所谓地耸耸肩。
“怎么了?远,你受伤了吗?”母亲在床头关切地呼唤,儿子的出现为她即将消散的生命注入一丝活着的气息。
“没有,骗他的。”他调皮地勾嘴一笑,拉来凳子坐在她床头,“今天感觉怎样?”
她笑容孱弱,然而还是尽力笑着,“比昨天好一些了。永呢?”她按捺不住地问。
“哦,他呀,”远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也很想来的,可是因为他是优等生啊,老师把他盯得很紧,要出来不容易啊。”
想象着永伤脑筋的样子,她哧哧地笑开,“谁叫他要那么优秀啊!”言语里有藏不住的骄傲。
“就是啊。”看到母亲难得露出这么开心的笑脸,远也会心地微笑。
“这个季节,威尼斯的水会是什么颜色呢?”她忽然出神地问。
“不知道耶。”远托着腮帮做沉思状,“没有亲眼见过。”
“啊,要是我的病好了,一定带你们去威尼斯玩。”她快乐地遐想着,“这次就算你们父亲再怎么反对,我都一定要带你们去!”
“好啊,”远握住她瘦弱苍白的手,“你不要失言哦!”
“我发誓!”她举起另一只手,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忽然又是一片安静,秋风刮掉几片垂死挣扎的树叶。威尼斯的水,在他们眼前荡漾,波光粼粼,海市蜃楼一般。
脑海里突然涌现一种疯狂,远的手蓦地握得更紧,“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呢?”
“恩?”
“只要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出发啊!”他激动得声音颤抖,“说不定到了威尼斯,你的病就会康复的!”
她愣愣地看着这个还带着几分稚嫩的俊美少年,无法言语。
“我们可以去啊!只有我们三个!你,我和永!好不好?!”
她望着他,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被炽烈的火融化着,“如果……真的可以……”
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面对面站在飘雪的冬夜,其中一个一脸诚恳的请求,另一个却目光犀利,仿佛处在暴风的边缘。
“威尼斯?你疯了吗?她还是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