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依旧没有动静,冷漠地望向窗外,只当是在听人发酒疯。窗玻璃上猎的身影一步步走到病床前,高大的影子将他笼罩:
“你喜欢她?”
流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呵呵,被我说中了吧,”猎自顾自地笑着,手按在墙上,“老实说你们两个真的蛮般配的,都那么蠢……”
流光实在受不了地抬起头来:“陆然猎!你有病吗?!”
“不过你不该喜欢她,沈流光。”猎居高临下、依然故我地说着,口吻带着极度的鄙夷和敌意,“你知不知道她因为和你在一起而被全校的学生排斥?”
流光怔住。
“……有人在她的书桌里放垃圾,清洁丢给她一个人做……你当然无所谓了,因为你本来就是外星人,你被人讨厌惯了,但是她和你不一样,被最好的朋友疏远,被班上的同学视为透明人,还被那些根本不认识的家伙针对,像她这样的乖乖女,你根本没办法想象她的烦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明知道自己是个灾星还硬要和她在一起,是你害她每天都神情恍惚……”猎沉了口气,俯身睨着看似无辜的罪魁祸首,声音里滚动着骇人的憎恶,“只要你多一天和她在一起,她就多一天活在地狱里。”
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流光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完全呆住了,呆愣在床上,如断线的木偶。
猎鄙夷地瞧了他一眼,直起高大的身子:
“快点离开她,你这个扫把星。”
临走时的一句话,伴随着冰冷厌恶的关门声。流光讷讷地握住胸口,抗拒着那里强烈的窒闷。
等莲华从鹜岛回来再送然美回家完毕,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离打工的时间还剩不到半小时,赶回去也是迟到,反正都要被扣工钱,还不如索性不回去了。这么想着,他在原地掉了个头,开始百无聊赖地午夜漫游起来。
夜晚的街道上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和三三两两的情侣,有时温馨有时糜烂。稍微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这座城市最高大的两座标志建筑,68层和72层的摩天大楼并肩坐落在背风处,它们之间那不到100米的距离便是个人工风洞,山那边吹来的风穿过那道门,会发出类似长鸣的声响,长久地回荡在城市上空。有人曾戏谑地称之为龙的叫声。依他看,那更像是恶魔的呼唤。他曾一度迷恋于那诱人神秘的音色。
一阵晚风拂过,他隐约又听到那道悠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很尖锐,很沉重,渐渐地愈加确凿,愈加凄厉,变得全然陌生又再度变回一种久违的熟悉……他的心脏猛地抽搐,不是什么龙的长鸣,也不是恶魔的呼声,他记不得那是什么,只知道是非常恐惧的东西。
夜色尽头急速传来的尖利声音,像把尖刀捅破脆弱的夜,他蓦地想起来,惊恐地回头,巨大的消防车从他眼前呼啸而过,闪亮的红色警笛宛如灼人的火焰,笛声凄厉,震耳欲聋。
循着庞然大物飞速而去的方向,他望见夜空的一隅被火光染成腥红。
人们聚拢来,开始七嘴巴舌地议论:
“是哪里火灾了啊?”
“听说是一栋废弃的旧楼,在中央公园附近。”
“啊,那栋楼不是有乐队在那里表演的吗?!”
“应该就是吧,可惜了!”
……
莲华沉默地站在那里,他憎恨火,它总是一再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茫然地面朝那片暗红的夜空,意识又再度回到两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熊熊烈火、高压水管的冲击声和纷纷的议论中他听到那个惊骇的噩梦!
“又是那群街头流氓,听说还有不良少年!”
“不过还好,人质不是被救出来了吗?”
“女孩是救出来了,刚刚听说里面还有个男孩……”
“已经死了,尸体抬出来,被烧得面目全非!”
“天哪!……”
……
那是他的梦魇。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对慢性的创伤它却无能为力。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会害怕火,害怕听到消防车的笛声。
“莲华!”有喊声朝他靠近。
“莲华!!”
直到苏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他才木讷地回过神来。
苏兰怔住,他的手臂竟然如此冰凉,眼睛里满是脆弱和恐惧。那么挺拔帅气的莲华,却在这一刻苍白无力。
在头顶上空盘旋的声音渐渐消失,人群也渐渐散开,只有褐红色的天,还在那头微弱地一闪一闪。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强迫他转过来面向她,紧张地提高声音,“大家都在SENERADE等你!”
“我不想去,让他们等去吧。”莲华甩开苏兰的手,执拗地转身,沿着街道继续漫无目的地走。
“那你要去哪里?!”苏兰心急如焚地追上来。
“你管我要去哪里。”
“莲华,你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我打了你一下午的手机,为什么老是关机?”
莲华在前面停住,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好,我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