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扔了一堆烟头,她嘴里还叼着一根,只是叼着,不吸,不知道为什么。
等她那根烟慢慢燃尽,扔掉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说:“莎。”
“嗯?”
她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
“能告诉我,毛毛虫,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按键盘的手突然停止。
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只有屏幕上不断闪现的画面还在提醒我,这世界没有死。
隔了半响,莎站起来,去主机那边拿了瓶可乐,坐在了网吧门口的门槛上。
雪已经停了,夕阳也快要落下山去了,温顺的阳光铺满整个大地。
莎的身上,也被镀了一层金色,她坐在那里,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像一个无家可归、已经饿了三天的可怜兮兮的孩子。
我也走过去,坐在门槛的另一边,享受温暖的阳光。
周围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想必是阳光的温度还不足以使这些下了一夜的雪融化。
但这阳光却很温暖,暖得像在撩人的心。
我在等着这雪融化,也在等着莎开口。
许久许久,莎的声音终于从空气那边传了过来:“我不说,可以吗?”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抓了一把雪,扔向远处。
“她不说,我来说。”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我扭头一看,不知道张青什么时候已经睡醒了,站在我身后,阳光照在他身上,像一个发光的巨人。
莎站起来说:“哥……”
张青摆了摆手:“我没事。”
然后他又看向我:“你一定很好奇吧?”
我点了点头。
“那就听故事吧。”
“嗯。”
“哥……”莎再一次叫道。
“妹妹,我们没有必要遮掩,不是吗?石涛有知道整个事情经过的权利。”
莎不再说话,神情恍惚地跌坐在地上,看着西边快要沉下去的夕阳。
三年前……
是个春天吧……
张青浑厚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有些突兀。
漫天飘飞着洁白的绒毛,非常讨厌,老是黏在我头发和衣服上,我恨不得把它们全撕扯下来,踩在地上狠狠地跺。
我和妹妹打架回来的时候,从两个混混手上救了一个小女孩儿。
这小女孩儿,就是虫。
张青讲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看我,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明白了。”
她当时已经坐在了地上,我走过去。
我对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带任何表情,冷冷地说:毛毛虫。
毛毛虫?
是的,毛毛虫。
很简短的对话之后,我发现,我爱上她了。
张青摇了摇头,很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发而不可收拾,我想宠她,想宠她一辈子。”
他抬起头:“你能想象吗?那个时候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爱上了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女生。”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开始讲。
或许,更多的是怜爱,我对那些从小就被人欺负的孩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情愫。
她似乎生了一双天生勾人魂魄的眼睛,我盯着她,久久不放。
妹妹拉着她的手,叫她去我家换一身衣服,然后扭过头来向我征求意见。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怎么会拒绝呢?
我想起我的小时候。
从小,我家里就很穷,我的父母根本就没有能力养我和妹妹。他们病恹恹的身体,只能使这个家更是雪上加霜。
我承认我是个不孝的孩子,我巴不得他们早点死。
我为了养妹妹,想尽各种办法,可是,我这么小的年纪,能干什么?
只能去偷自行车,跟着一帮小混混,好几次被人逮住了围在小巷子里打。
妹妹心疼我,背着我也去偷车,结果被警察逮了个正着。
那个可恶的警察局长,当街扇我妹妹耳光,我气不过,从家拎了把猎枪,朝他的腿崩了过去……由于我年纪小,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但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明白,权力和金钱,是多么重要。
后来,我的父母去世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十九岁,开始混黑道,因为已经有了一些基础,和那些小混混们都比较熟悉,凭着我的智慧和拳头,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帮会,快速发展起来……想着过去的一切,再看着眼前的所有,车、房子,全部都是我赚来的!凭着我的智慧和拳头!
张青叹了口气:“扯远了。”
毛毛虫在我家里,换上莎的衣服,开心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那个时候,她才十四岁吧。
十四岁,还算童年吧……
我竟然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
张青的眼神变得悲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