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似乎没事做了,顺手整理吧台的动作看起来很惬意。
当她将吧台上最后一个烟灰缸收好时,说:“为什么你会猜我选马?”
“随便猜的。”我不好意思笑了笑。
“你运气不错。”
“是啊。”
我微微一笑,她也微笑相对。
没了荣安,我觉得与小云独处时有些不自在,便拿起吧台上的酒单,读读上面的英文字打发时间。
“很辛苦吧?”小云说。
“嗯?”我没听懂,视线离开酒单转向她。
“当一个选孔雀却又不像选孔雀的人。”
我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半句。
因为我突然觉得今晚喝进肚子里的所有酒精,好像同时燃烧。
一直到荣安走过来,我体内的酒精都还未燃烧殆尽。
“要记得喔!”荣安对她说,“我这个朋友可是高材生呢。”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体温瞬间回复正常,拉着他便走。
当我右手拉着荣安、左手推开店门时,听到小云在背后说:“Someone wants a Gin Tonic. It means someone lonely.”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小云淡淡笑了笑。
§第四章 Martini先生
小云给我的感觉很好,而且我很感激她并没有追问我选孔雀的理由。
我知道她不是忘了问,只是不想问而已。
日后每当荣安提议要到Yum去坐坐时,只要我手边不忙,便会答应。
到了Yum后,一来不太会喝酒;二来酒的价钱比较贵;三来怕随便点个酒,结果发现它代表欲求不满、寂寞难耐之类的意思,所以我干脆点咖啡。
小云依然亲切,总是抽空跟我们闲聊,聊久了便觉得算得上是朋友。
也知道店里惟一的女服务生叫小兰。
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荣安的腿断了。
荣安在工地的宿舍是货柜屋改装的,架在两层楼高的位置。
台风来袭时货柜屋被吹落至地上,然后翻滚了一圈,在里面的他就这样断了左腿。
我听到消息后到医院看他,他除了身上有一些擦伤外,左腿已上了石膏,可能得在医院躺上两个礼拜。
“我突然从床上腾空飞起,眼睛刚睁开,便撞到天花板的日光灯。”
荣安躺在病床上,左脚高高吊起,神情不仅不萎靡,反倒还有些兴奋。
“然后地板不断旋转而且越来越大,哐的一声我又撞到地板。”
我递给他一个刚削完皮的苹果,他咬了一口苹果后,嘴巴含糊说着:“我看到我的一生像快转的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眼前快速掠过。”
“喔?”我觉得很新奇。
“影像变化虽快,但每一幕都很清晰。我还看到好多人,包括初中时
的老师、高中时暗恋的女孩等等,都是我生命历程的重要人物。”
“这些影像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我问。
“黑白的。”荣安哈哈大笑,“因为我肝不好,所以人生是黑白的。”
我突然不想同情躺在病床上的他。
“你知道我还看到谁吗?”荣安说。
“谁?”
“后来我看到了你,看到你身边没有女朋友陪伴,一个人孤伶伶的。
我突然觉得肩膀有股力量,于是在黑暗中爬啊爬的,就爬出来了。”
“这么说的话,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啰?”
“算是吧。”
荣安说完后,双眼看着天花板,很累的样子。
把手中的苹果吃完后,他转头看着我,又是一阵傻笑。
“还吃不吃苹果?”我说,“我再削一个给你。”
“好啊。”他点点头。
荣安住院那些天,我每天都会去陪他,反正医院就在学校附近。
有时我还会带书去待上一整个下午,如果书看完了无事可做,就拿起笔在荣安左腿的石膏上推导式子。
说来奇怪,在石膏上推导方程式时特别顺畅,很多以前没办法克服的难题都迎刃而解。
我怀疑爱因斯坦是否也有朋友断了腿以致他可以推导出相对论。
连续过了几个没有荣安来骚扰的晚上,我开始闷得发慌。
一个人骑上机车,骑往运河边的Yum。
“咦?”小云有些惊讶,“今天你一个人?”
“嗯。”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