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无语。
上海人的家里,父母亲总是喜欢叫儿女小名。哪怕我们已经是20来岁的成年人,在他们眼里,还是点点大的小毛头。像我哥哥祁连,仪表堂堂,英俊帅气,微微一笑就迷倒众生。谁会晓得,他的小名叫毛毛。
记得他念大学时,有个同寝同学来串门,听到老妈叫他毛毛,当即笑翻。搞得我哥极为狼狈。他后来哀求老妈不要再在外人面前叫他小名。结果老妈一瞪眼,“毛毛就是毛毛,不叫这个叫什么?!”害我哥郁闷好久。
就好像我的小名,叫妹妹头。听上去就是有哥哥的人,而且老给人一种长不大的感觉。有点像洋葱头、萝卜头……长到一半发育不良,僵掉的样子。
Apple有次来我家里吃饭,也入乡随俗地叫我妹妹头妹妹头。乐的很,好像占了十足的便宜。她还跟我总结,上海小孩的小名都具有共通性,比如十户人家起码有4户孩子小名叫毛毛。我没有告诉她的是,我的哥哥,小名正是叫毛毛。
反正,他们也根本没有机会见面。
吃完饭,我妈说,“妹妹头,你去洗碗。”
“哦。”回来一次,做点家务是应该的。
洗到一半,电话狂响。
老爸在外面讲了一会,喊我,“毛毛的。”
我叹口气,我发现我老哥每次电话回来都很会挑时间。不是我在洗澡就是在WC,今天又是……
我把手上的洗洁精急急抹在围裙上,冲过去接过听筒。
那边传来老哥嘿嘿的笑声,“妹妹头,我猜猜,你这次是在洗澡还是在……”
“……洗碗。”我服了他。
“怪不得今天你没抓狂。”我几乎看到他天生的冲天发耷拉下来的失望相。
“怎么拉。”我问,“长途很贵的,有话快说。”
“嗯,我下周要回来了。回来参加一个画展。”
“老哥,你……还好吧。”我觉得他的口气听起来怪怪的。
“还好还好,就是初恋嫁人了。”他轻笑着说。
那是我在一贯阳光的祁连身上从来没有感受到的落寞。
“也好,回来疗伤吧。”我轻轻地说。
“妹妹头,我发现你突然变温柔了,好恐怖。”
我吐血,有时候对贱人太好得不偿失。
“你别回来了!”咆哮。
怒气冲冲地回去洗碗。
气归气,还是惦念着老哥。是那个女孩子么,哥哥大学时候回来说遇到的奇特女孩。
他说,那个女孩胖胖的,但个性很可爱。然后,他总是提到她。
她瘦了,她在减肥,她画画很有天赋……
她居然也和我一样,想做插画家。
我依稀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莲。
能让和煦阳光般的哥哥黯淡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妹妹头,碗刷好了没?”老爸又在叫。
“还没,怎么了?”
“毛毛又叫你听电话!”
我……我晕!!气急败坏冲出去,“又怎么了?”
“突然想到,你的床再借我用用。”老哥的语气很诚恳。
这让我生起不祥预感。“别告诉我你又带回来什么破石头烂树根。”
“bingo!还有,不是破石头烂树根,是山石根雕。”他笑。
又要把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放在我床底下,想都别想。“不借!”
“妹妹头~~”
“不借!”
“妹妹头!”他哀求。
“不借!!!!”我吼~~喀嚓挂掉。
抓狂了。他回来疗伤,我就要疯了。
回去继续刷碗。手才刚刚浸到肥皂水里,电话又震天响起来。
我这个怒啊!!真犹如黄河彭湃,一发不可收拾。三两步蹦出去,对着要接电话的老爸吼,“我来!!!”
不顾被吓到的老爸,拎起话筒就大吼一声,“想用我的床,门都没有!!!!”
话筒那边一片寂静。
我继续炮轰,“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心软了,装可怜没用,我不吃这一套!!”
“……你果然是个流氓。”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戏谑口吻。
火星撞地球,世界一片白茫茫。我彻底暴走。
是阿修……
“谁要用你的床?”他的声音满是笑意。
“我,我哥。”我嗫嚅。
“哦。”
“明天是不是不去了?”我问。
“为什么不去?”他反问。
“我以为你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