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安心创作,免受打扰,何小兵决定搬到离学校远点儿的地方,那些人总不能为了那点破事儿,坐一个小时车来找何小兵,犯不上。或者说,原来正因为知道何小兵那儿有地方,所以他们才喝到宿舍锁门、才想吃火锅、才想亲热。如果方便的地方没了,他们也就不想了。
最终选择搬到鼓楼的胡同里,一是因为出行方便,二是离夏雨果的学校近,两站地就到了。
虽然夏雨果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她在跟何小兵谈恋爱,但还是没能阻止人们知道这件事情。一个人,恋不恋爱,不一样,无论如何掩饰,别人也能看出来。跟考哪所大学相比,中学生们更热衷议论谁在搞对象,慢慢地,夏雨果的老师和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夏雨果的父母问起这事,夏雨果一口否认。这是最简单的处理办法,如果承认了,会招致更多麻烦。父母只是道听途说,没有足够的证据,并不能为此就限制夏雨果的自由,但又认为无风不起浪,也不能让夏雨果完全自由,所以夏雨果再出去跑步的时候,她妈妈就陪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晚饭又吃多了,正好跟着你跑跑,消化消化。”
于是,每次夏雨果出现在操场上的时候,后面都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原本这是夏雨果跟何小兵约会的时间,但是现在,何小兵只能坐在看台上和夏雨果神交。夏雨果每次跑过看台的时候,都冲何小兵一笑,何小兵也冲她笑笑。时间久了,夏雨果的妈妈说:看台上坐了一个傻子,我总感觉他在冲我笑。
有一次,何小兵坐不住了,索性跟着跑了起来,一次次超过夏雨果和她妈妈,并趁夏雨果的妈妈系鞋带的时候,偷偷拉了一下夏雨果的手,亲了她一下,夏雨果笑着捶了何小兵一拳,何小兵又跑远了。回到家后,夏雨果的妈妈说:今天那傻子不坐着傻笑了,开始跑步了,跑得还挺快。
夏雨果并没有因为跟何小兵谈恋爱而耽误学习,相反,还进步了,由班里的前五名上升到前三名。夏雨果一直认为,不谈恋爱并不意味着影响不了学习,心里成天想着这事儿,思念暗恋的对象或者想着该找个什么样儿的,说不定更耽误学习。而一旦谈上了,就踏实了,该看书的时候心思就在书上,不会乱跑,跟老话说的一样,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得浪漫点儿就是,少女的心扉不怕敞开,就怕不知道该对谁敞开,可又还老想着敞开,这样一来,潮气出不去,阳光进不来,更麻烦。
所以,当老师、家长和同学们纷纷担心早恋会让夏雨果的成绩一落千丈时,当事人却在进步,很让他们匪夷所思。夏雨果的目标是,下回考全班第一名。
夏雨果在家长和老师眼里,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但她很清楚,其实自己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比如,他们并不知道,夏雨果已经喝酒了。每次跟何小兵吃饭,当何小兵喝啤酒的时候,就给夏雨果倒一杯,夏雨果也不多喝,就一杯。
今天,下午是政治课,不需要头脑太清醒,天又热,夏雨果多喝了半杯。
吃完饭,两人回到何小兵租的平房,夏雨果刚买了一块花布,要给何小兵贴在墙上。这是一间十五平米的平房,屋里堆着成箱的方便面,何小兵赶在超市打特价的时候买的,他不想在吃上操太多心,饿了的时候,吃一袋就解决问题了。他觉得人真是一种麻烦的动物,要为吃浪费时间和精力,如果能像植物那样,晒晒太阳浇点儿水就能活,那就太好了。何小兵也不觉得吃方便面是多苦的事儿,他喜欢这种味道,如果给他吃一顿大餐的机会,最后的主食他也会选择方便面的。
何小兵带着夏雨果进院的时候,何小兵的房东——一个在居委会就职的大妈——正盯着一个送煤工人往院里搬蜂窝煤。
“小伙子,现在可以叫煤了,你来一车吧?”房东大妈叫住何小兵说道。
“不着急,冷了再说。”何小兵带着夏雨果进了屋,他觉得现在还穿着半袖,就考虑冬天的事儿,早了点儿。到了冬天,自然会有办法,即使不生火,大不了盖三层被子,用电炉子烧点儿水灌个暖水袋,第二天早上还能用暖水袋里的温水洗脸,去年冬天在地下室他就是这样度过的。因为有梦想,心里暖和,身体冷点儿不算个事儿。
何小兵不是没有想过明天,他天天在憧憬着明天,觉得明天会很美,因为有音乐陪着他,所以一点儿不替明天担忧。他从没想过,没有音乐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夏雨果帮何小兵收拾了房间,花布贴在墙上,码放整齐唱片,然后在床上躺了会儿,期间何小兵想搂着夏雨果一起躺会儿,被夏雨果果断拒绝:“你现在还是低年级,还没到开这门课的时候呢,老实坐着!”
何小兵凑近说:“我想提前把这门课上了。”何小兵在这方面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从有了这种意识起,就很想实践此事,经常和班里的男生纸上谈兵,现在既然有条件了,就该真刀真枪了。
“提前上了你以后就没的可上了。”夏雨果说。
“以后我就复习呗。”何小兵说,“温故而知新。”
“那么热爱学习啊,你还是上自习吧。”夏雨果说,“反正我不陪你上,别忘了,我可是女子防身术的领打啊!”
夏雨果在她和何小兵的关系之间画了一条“三八线”,并荷枪实弹地防范着。何小兵的意思是,要它干吗,早点儿统一了算了。夏雨果说统一的时机还不成熟,弄不好发生内战。弄得何小兵不敢越线,怕踩地雷上,但时不时地就在线旁边溜达,得空骚扰一下。夏雨果觉得只要何小兵能维持安定的现状,被他占点儿小便宜就被占吧,也算自己为将来的统一,一点点做出贡献。
该上学去了,何小兵背着吉他和夏雨果一起出门,他要去上吉他课。最近何小兵又找了一个吉他老师,这一年来他都是在自己练习,练着练着,迷茫了,不知道该练什么了。到了这时候,应该有个老师指点,于是何小兵就又找了一个。
新老师是何小兵陪严宽逛琴行认识的,严宽要买一个大点儿的音箱,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音箱不够大,音量不够响,导致了没有摇滚起来——因为没有合适的鼓手,严宽和何小兵就弄了一个吉他二人组,在学校的晚会上演过几次,音响师怕他们弄坏学校的音箱,就让他们用自己的,而自己的音箱功率太小,在偌大的礼堂里,发出的声音就像蚊子叫,每次演完都没取得预期的效果——何小兵就陪他去了。
当时几个少年正在琴行里围着一个大长毛学吉他,大长毛抱着一把吉他,一阵狂solo,弹得眼花缭乱。弹完,大长毛向众少年一伸手:“谁带烟了?”
有人赶紧递上烟,并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