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他说得对,此刻在梦里,是我走进这个房间,走进姜为的家。
“那,在我没来的时候,你会自由活动吗?”
“这是什么话?”
“我的意思是,”我有点语塞,“我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
“在你没梦见我的时候,我仍然存在着?”
我松了一口气,“对,就是这个意思。”
“看来好像我已经很适应你的逻辑了。”
“的确是。”
“这么说吧,你认为梦是什么东西?”
“梦……是我们的大脑在睡着时制造的幻象。”
“从生理的角度的确可以这样解释。那么,从梦本身呢?梦本来是个什么东西?”
这让我有点犯难,的确,梦本身,它是什么样的?可有其形状和颜色,活动轨迹,规律,特征?
“我不知道,感觉像是模糊一团。”
“我们对自己大脑制造出来的东西了解很少。”他似乎有些感叹,“所以说,我在你没做梦时作为一个真实的人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作为一个真实的人的可能性?”
“是的。”
我沉默了一会。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尽管有些,嗯,不可思议。”
“顺其自然吧。”
“我梦见你的时候除了那次在图书馆,其余两次你似乎都在家里。”
“是啊,按需要来。”
我们相视一笑。他又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看着他的这个动作,我忍不住笑了笑。
“呵,”他也笑了,“又是那个问题?”
“没关系。这倒让人比较容易记住你。提起你时,只要说,那个总是抽一半烟就掐灭的姜为,这样就行了。”
“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
“为什么?”
“知道原因,印象就不深刻了。”
“印象那么深刻干什么呢?”
“因为我想记住你。”
“我是你梦里的人啊。干吗记住,梦见不就完了?”
“但你有一天很可能不再出现在我梦里。”说完,我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你希望我永远在你梦里不离开?”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对吧?”
“在我们没有认清梦的真实面目时,的确不太可能。”
“那就是不可能了。我们怎么可能认清梦的真实面目呢?何况,梦难道也有所谓的面目存在?”
“这要怎么说呢,梦作为梦,的确是有其形体和规律的,但那与世界大相径庭,所以也就难以捉摸。”
“你也会做梦吗?”想到我梦见的人也会做梦,这种感觉真是非常奇特。
“过去经常做,最近两年好像没有做梦的精神了。”
“我倒是经常做梦。你都梦见过些什么呢?”
“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反正都是些现实基础上再有点变形的东西。”
“你原来并不知道你是我梦里的人吧?现在知道了,什么感觉?”
“最初觉得不敢相信,因为你在我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时出现,有时不在而已。”
“我了解这种感觉。”
“但是我很快就接受了。大概也是因为我一向希望,自己的生活越离奇越好,作为一个被你梦见的人,也不错。再后来就很坦然了,毕竟我的生活还是正常地进行着。”
“而且幸好我没有把你梦得太怪异。”
“不对。我们做梦时都不是创造者。比如我们梦里的人大都不是自己希望的样子,经历的事也不一定是自己想做的。所谓美梦也只占很少的一部分。过去人们总认为梦是自己的大脑创造的,这很可能是一个误区。所以,即使你把我梦得很怪异,或者梦到我生活得很不好,我也不会怪你,毕竟那不是你的意志。”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很可能我也是谁梦里的形象。”
“不仅仅是你,很可能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一个人梦见一个人,接着这个人又梦见另一个人。世界上的那么多人都在互相梦见着,我们睡着的任务就是为了帮助这个世界上许多人完成他们的活动。喜马拉雅山可能就是很多人的梦。”
“也有可能,梦才是操纵这个世界的唯一动力。”
“这个想法倒是很大胆的。”
“但是,我也曾经梦见过很多不存在的东西啊,比如独角兽之类的,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却不存在呢?”
“很可能是梦见了你的人,他没有梦见独角兽,所以在你醒来之后,你的世界里会没有独角兽。”
“啊,我明白了。”
“每个人的人生不同,实际上是梦的不同。”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可能有恐龙,有水怪,也可能有神仙、鬼魂,只是他们不在我的世界里,而是在别人的世界里。说不定现在就有人正在经历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