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循,老舅才开尊口说:“恩亚,最近怎么样啊?听说都到国外了,也不打个电话,怎么?红了就不认识人了?”
我一筷子菜都掉在桌子上:“这都是哪跟哪儿啊,我就是被公司发配的一小员工,又不是大企业的封疆大吏,有什么好夸耀。再说当时也没说准去多长时间,以为半年就回来呢。”
老舅摆摆手:“得了,我不想管。我就想问问,你妈那碑是不是也该换了?”
这是又一个故事,我看着建远,既然他都听到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种事说来话长,我也就只能长话短说。当初我妈死得早,骨灰一直寄存在火葬场,后来老爸死了就取出来给两人并骨。本来是好事,没想到当时不知道哪个会办事的把碑上的名字给刻错了。我当时在坟地上吵,这样也太不像话了,我妈嫁过来没功劳还有个苦劳呢,到最后把命都搭进来,怎么到头来连名你们都记不住?反正当时挺乱的。不过也没人理我,人小言微,这就这么多年耽误下来了。
现在老舅也提了,我想是时候该办了。
建远特认真地看着我:“为什么早些时候不说,应该马上就换掉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真的,有时候会想起来,但总觉得挺害怕的。不怕你骂我,他们的坟地这几年我都没去过。我不敢。要是你问我怕什么,为什么怕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和这些年我总能梦见他们有关吧,我想要是他们都瞑目了,也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梦里了……虽然我并不爱他们,但我也不想和他们一点联系都没有,你明白吗?我想这是唯一能让他们还记得来找我的办法了……”
他拍拍我的背,无言鼓励。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他呢,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在这种时候在我身边的不应该是他。安慰我鼓励我的也不应该是他。女人最悲哀的就是碰到这种局面,为了一个甩了另一个,却偏能让人家抓住弱点,提醒你两选一最容易犯错误。于是我微笑,“他在忙,明星啊,谁像你这个纨绔弟子。”
林建远这辈子玩嘴皮子都赶不上我,他好像也逐渐明白并且放弃了。临走时,他看似不经心地问去了我老家的地址和坟地具体所在。
39
以偌在电话里用有些无奈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口吻说:“恩亚,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我对着电话翻白眼:“你正常一回能死啊?我回来奔丧,你都不说关怀一下。你回头打听打听,有这么问候家中逢白事的朋友的吗?”
电话听筒里一片寂静,第一次啊,那个外星人完全被我批驳得无力反击。趁他还没明白过来,我接上一句:“我要听好消息。”
他那边换上了标准英文:“恩亚,一定要保重,注意身体。你还有我们这群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站在你身边的。不要太伤心了。每个人都是天使,最后也总要回到主的怀抱。上帝保佑你……”
我反射似的说谢谢。可那边在这一大串之后就成了盲音。老大,你要告诉我的好消息呢?
我偏不打过去,国际长途,超贵。反正是你要通知我,通知不到也是你的失误。我坐在电话面前,倒数记时,10分钟23秒,它终于响了。这回换成了最正常的万彬,他说是安帝来了这边。我蒙了:“这边是哪边?来是什么意思?”万彬凝固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想到这会儿我还有心玩儿以偌那套路子。他认真地清清嗓子,一字一顿:“安帝去沈阳找你了。”
我说:“那,还有好消息呢?”
“笨蛋,这就是好消息啊,他不生你的气了,去找你,明白了吗?”以偌的声音爆竹似的响在我耳边。
我点点头:“那什么是坏消息啊?”
“他谁也没通知,就自己上了飞机,到那边要是被记者歌迷包围,你和他用不到等明天的头条,今晚就能出号外……”
我大喝一声,把他的喋喋不休扼杀在萌芽状态:“他几点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