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小米倔强地昂起头,把挂坠藏到背后,“它是妈妈送给我的。”
“你还撒谎!”莫文涛的脸色愈发难看,他讨厌女儿在这样的日子把妈妈挂在嘴边。
“叔叔,小米说是她的就是她的,我不争了,你们千万不要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父女的感情。”嘉雯故作善解人意地劝说,果然将莫文涛的火气挑得更旺。
“你瞧瞧嘉雯多懂事,你能不能出息一点,尽给我做这种丢人的事!”
“是,我不是个好女儿,难道你就是个称职的好爸爸?对你我从来没什么期待,任何事情只要是错了就一定是我的错,只要是失败就一定是我的无能,你永远不会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上说话,对你来说我这个女儿也许还比不上街头的陌生人。既然如此,你当初何必要生我,何必要把我从妈妈身边抢过来!你以为我愿意站在这里,愿意让你生气,愿意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我?”
“你胡说什么!”莫文涛大怒,手掌毫不留情地挥上小米白皙的脸颊,清晰地留下一片红肿的印记。
“你,从来就不是我期待的生命!”莫文涛几乎冲口而出,“如果不是你,我的生活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清脆的碎响,小米手中的挂坠悄然落地,开裂成一片片,仿佛她的力量再也承受不了哪怕是这一点点的分量。
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米呆呆看着一地的碎片,全碎了,拼不起来了,不管再珍贵再小心翼翼,都碎了,像心碎了一样,像小心翼翼艰难维持的亲情一样,碎了,碎了……
你,从来就不是我期待的生命!如果不是你,我的生活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从来就不是我期待的生命!如果不是你,我的生活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 ……
她以为爸爸只是不喜欢她,却在今天这一刻才发现他话里深深的恨意。她一直不懂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使得爸爸从小就如此疏远她。
原来她的出生就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原来她是这样一个多余的生命。
“小米,小米!”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喊着。
“别走,事情没那么严重。”
她似乎感知到有人善意地拉住她的手,那低沉悦耳的嗓音很熟悉,但那时那刻却无从分辨。
除了惊愕,所有的感知都被抽离。
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推力,把她拼命朝门外漆黑的世界推去。她无法站立在耀眼的灯光底下,无法面对被暴露的赤裸裸的事实,无法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无所遁形的外包装下。
“你要敢走就别再回来!”
身后冷酷的话语把她从迷离的幻境中震醒。站在门边,回首望去一室寂然,惟有爸爸刚才震怒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
给了众人一个今天晚上最灿烂的微笑,小米轻声开口:“我总要让你如愿一次的,不是吗?爸爸。”
不再理会众人的目光,打开大门,任夜晚的风疯狂涌入。小米步履优雅地走下台阶,细致的高跟鞋跟一步步踩入黑暗,头一次,她发现这种属于成人的装扮,让她有伪装坚强的勇气。
门在身后合上,仿佛一个世界关闭了大门。小米听到里面骤然响起的玻璃破碎声和涌动的人声,好像突然静音的电视机音频重又调响。
订婚宴肯定是毁了。
“你尽管放手破坏我的婚礼。”
曾经安以然和她有这样约定,曾经她始终犹豫是否要去做这个破坏者,但是不管她有意还是无意,订婚宴却真的因她而毁了。
然而,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冷冷一笑,她不在乎了。
夜半一点,整个城市早已陷入沉沉昏睡当中,惟有骤然而起的狂风吹打树叶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晚间新闻的时候,美丽的气象播报员曾经预告一场大雨夜半将至。果然,狂风过后,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密集地敲击着屋顶、玻璃以及可以敲打出声响的一切东西,整个世界淹没在一片雨声之中。
小米瑟缩在一条幽深小巷的某个屋檐下,有些困惑地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为什么在所有的小说和电视剧里,离家出走的日子都是那么风雨交加,现在连现实生活都是如此。她是很伤心很绝望,可她并不想感冒,更不想穿着湿淋淋的贴身礼服一路锳着污水漫无目的地胡走一气。她只是一时气愤,一时冲动。不要让她憋了十六年的惟一一次离家出走的举动变得这么艰难好不好?为什么她的运气就那么差呢?
喵呜,喵呜……一阵轻微的叫声从对面胡乱堆着的几个木箱里传来。
小米收回怨天尤人的目光,寻觅着淅沥的雨声中这听上去有些凄凉的声音。
喵呜……
这一次她听清声音发自对面靠墙根处的一堆木箱里。
“咪咪?”她轻声呼唤着。
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颤颤悠悠地从木箱里探出头来,惶恐不安的眼睛紧紧盯住她。如果不是它绿色的眼珠泛出幽幽的光芒,它几乎可以和黑夜融为一体。
“是你在叫我吗?”小米蹲下身,视线与对面的小猫齐平,“可是我的情况并不比你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