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半分钟,阿俊敲着碗喊:“开饭,开饭啦!”
“这孩子,讨饭的么?”陆阿婆苍老的声音呵斥着,“说了你多少次,都不改。阿海,你也要说说他啊。”
晚饭吃蒸螃蟹,除了一点姜,再无调料,但是鲜美得让人差点吮掉自己的舌头。蔡满心说:“早上在海边,我想明白了,螃蟹为什么要横着走。”
“管它为什么,有的吃不就好?”阿俊笑。
蔡满心哈一声:“那么多条腿,竖着走一定踩到自己的脚!”陆家祖孙大笑起来。
江海不以为然:“蜈蚣腿不是更多?”
蔡满心懒理他。“咦,阿婆你的牙齿补好了?”她问。
“是啊是啊,阿海下午带我去的。”老人孩子气地摘下假牙,“看,像真的吧。以前有钱人也就装个金牙,哪儿有这个好看啊。”
“你还有真热心啊。”蔡满心揶揄。
“阿海最乖了,比我家这个臭小子强一百倍。”
蔡满心和祖孙二人说笑着。阿海的表情渐柔和,偶尔淡淡一笑。风穿梭庭院,带来花木青草的气息。
这一带的海湾可以看见瑰丽的日落。山岚自身后山脚的椰林升腾,愈发衬出眼前树木的绿。乌云从山边来,遇到海上的晚霞。大片水墨灰和玫瑰粉的色块交错,慢慢渗透着。海水渐暗渐深沉,远处的灯塔明灭。
蔡满心独自跑过长长的栈桥,渔船列在海面,安静地随波起伏。
这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天空!她在栈桥尽头张开双臂,真想把这句话告诉给谁。
不亦乐乎,一时兴起,在海天间伸展肩颈,作了几个瑜伽的姿势。踢掉鞋子跳到沙滩上,树、太阳、战士一、战士二……一个个肢体扭曲的造型摆出来。此刻心灵宁静,清楚听到潮水涌向栈桥的木桩又离去,涓涓细流从粗木的罅隙里悉悉簌簌重新汇入大海。
全体通泰,她心满意足。回身,又看到那个人。“你为什么总是不声不响偷看!”她扬扬下巴质问。
“我想看你什么时候被涨高的潮水淹死。”他轻嘲。
蔡满心抓一把湿沙扔过去。他侧身,轻松闪开。
海平线上最后一道阳光射来,暗淡模糊的橙红,天地间都是同样的颜色。
“据说那边的海水更清。”蔡满心指指海中的小岛。和大陆相连的沙坝被潮水掩盖,越来越远越孤离。
“那边也更偏僻。”他说,“不是单身女子应该去的。”
“可我很想去看看。”蔡满心说,“陆阿婆说,那个岛叫做泪岛。当初她的丈夫被征募去台湾,她和姐妹在岛上哭干了眼泪。”
“之所以叫泪岛,是因为古时有一位谪贬过来的文人,说这岛让人怆然泪下。”他说,“从内陆来的人,到了这里就在没有前路可走,只有茫茫大海,很容易让人悲观弃世。”
“怎么会!”蔡满心意气风发,“海那边还有更大的天地啊!”
“天地很大,可去的地方不多。”
“喂,你不会真的悲观厌世,跑到这里来吧?”蔡满心说,“不要寻死,这年代帅哥已经不多了。”
“你这算是夸我么?”他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