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很辛苦吧?”蔡满心问,“你自己怎么撑得下?”
“忘记了。”江海淡然道,“我不会再做什么辛苦自己的事情。”
蔡满心把着树干一棵棵绕过去,在林间画起了8字。阳光丝丝缕缕穿透茂密肥厚的叶片,她微扬了头。
你不会辛苦委屈自己。
我是如此的一厢情愿啊。或许一切停留在这里,随炎夏的尾声一同终结,未尝不好。她叹息,这是事情的本来面目,蔡满心啊蔡满心,你看得清一切,为什么还冥顽不灵?
回去时江海将车开得飞快,蔡满心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无照驾驶?”
他把驾照扔过来,打开来,是五年前的照片,他还留着长发,在脑后束起来。
“看不出,摇滚青年么。”
“哦,那时候和朋友组了个乐队。”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蔡满心坐在后排,额头抵着江海的座背,侧脸看窗外的田野和棕榈树,便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好的。此前她一直在想,对于江海的感情,是否只存在于峂港那样的氛围。然而在彼时,她只想要和他在一起,在什么地方,是否有碧海蓝天,似乎都是无所谓的。
路口的牌子上有反向的两支箭头,指向儋化和峂港。通往白沙镇的这个转弯,只是主路上的一个岔口,甚至不是一个驿站。
第十二章 错爱
峂港一带连日来水气丰沛,常常入夜便大雨倾盆,第二日清晨白雾渺渺,到了中午复又艳阳高照。沙滩上积了败枝落叶,齐翊吃过早饭,便推了独轮车,带上竹耙去清理海滩。房客带来的两个小孩子跑来凑趣,爬到独轮车上,任齐翊将他们从爬满了马鞍藤的沙滩边缘推到海边,然后从车斗里直接翻到柔软的白沙中。车轮半陷在沙滩中,走得歪歪斜斜、左右摇晃,小孩子便兴奋地大叫大笑。
桃桃站在露台上,唤满心过来看:“他们玩得好开心,我们也过去吧!”
“你去吧,我还有事要做。小心不要再扭到脚,”蔡满心叮嘱,“让天纬陪你吧。”
“我才不去。”何天纬晃过来,揪着桃桃的发稍,“就知道去玩,不知道满心要写项目申请吗?还不留下来帮忙?”
“我上次有帮忙啊,是你说我都在帮倒忙!”桃桃把头发抢回来,反驳道。
“你说是不是越帮越忙?”何天纬笑了两声,“给你中文材料你看不懂,有解释给你的时间我自己都翻译好了。就算你懂了,好多术语也不知道怎么讲。”
“难道你就知道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学生,满心姐问你的单词,你不是也不知道?”
“她是经济学专业,我不是啊!”何天纬辩驳,“至少我不像某些人,自己看不懂,还把档案翻得乱七八糟。”
“我想按年份排列好啊。”
“哈,你只会看图片玩。”
“你们两个还是去帮齐大哥吧。”蔡满心将两个争执不休的大孩子推到门口,“我先自己把申请书整理出大概框架来,下午你们再帮我把关,如何?”
二人互相抱怨着,打打闹闹来到海滩上。齐翊听了个大概,便问:“什么申请书?”
“一个国际组织提供的环境基金项目。上次考察团来的时候,满心帮忙做过翻译。结果大部分后续工作也都请她来帮忙,报酬也不高,和作义工差不多。”
“满心姐才没有那么小气。”桃桃插嘴道,“她说峂港这边就和自己的家乡一样,当然希望它越来越好。”
“是他们好福气,满心不仅有语言优势,也有idea,她在世界银行做过实习,知道类似项目申请的流程和重点。”何天纬耸耸肩,“我堂姐就说,这样也好,不会浪费满心的才华。而且如果当年她没有去世行实习,或许就不会来到峂港。这是生活的循环,冥冥中早有安排。OK,我姐有点宿命论。”
桃桃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堂姐和满心姐是很好的朋友。”
何天纬点头:“她们是大学同年级的,大一就认识了。”
“那她知不知道满心姐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应该就是去年我见到的那个和她拥抱的男生吧,她当时哭得那么厉害,那个人为什么不肯留在她身边呢?”
桃桃提出的一串问题让何天纬应接不暇,他抱着手臂,不耐烦地挑眉:“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吗?”
“你也不知道吧?”桃桃大乐,“你是不是问过你姐姐,她就这样说你,‘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吗?’”
何天纬作势打她,两个人又闹作一团。
“我去看看屋顶要不要加固。”齐翊将海滩清理干净,“你们一会儿带小朋友回去。”
“如果要修缮满心住的地方,最好和她说一声。”何天纬提醒,“上次我好心帮她清理,想要换个栏杆,把用旧的贝壳花盆扔掉,她跑到垃圾堆翻回来,好长时间没理我。”
拾阶而上,风轻巧地在庭院里打了个转,几朵开败的鸡蛋花落在草丛中,白色花瓣边缘有些枯萎,花蕊附近还是明媚的嫩黄。
蔡满心坐在临窗的长桌旁,面前摊着一沓文件和几本英文原版书。她头发束高,额发用发卡固定在头顶,戴着黑框眼镜。齐翊走到厨房,泡了一壶花茶放在她面前。
“哦,谢谢。”蔡满心抬头,“真的忘记了,现在才觉得口干。”
“还有许多要做的么?”齐翊在她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