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点歌。”江海摇头,但仍然拿了吉他,站在店堂中央。
是他曾经在旅舍弹奏过的那一支曲子,像疾风翻越林稍吹向大海,又似欢快的步履穿行在青石板的街巷中。而弦上回转的泛音,听起来像一声无奈的轻叹。
曲调越来越激昂,旋律更加急促。蓦然间“砰”地一向,一根钢弦在江海挑弦时应声而断。“这种弹法就是很容易断弦的。”他将吉他放在一旁,“好了,正好结束。”他大步走出门外,回身嘱咐道,“阿俊,你没喝多吧,送满心回去,她走路都不稳了。”
她看着他离去,再没有望她一眼。没有再见的赠言,没有临别的拥抱,一切就这样悄无声息落下帷幕。一场轰轰烈烈的盛夏烟火,就这样隐匿在无边的夜色中。
走在回去的路上,蔡满心沉默无言。
阿俊有些不自在,“你没事吧?”
“没,”她摇摇头,“就是不想回去。”
“我陪你走走吧。”阿俊说,“去海边看星星,怎么样,你不是喜欢么?”
“好啊!我们带啤酒过去,如何?”
“哈,你上瘾啦。”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是跑到街边的便利店,拎了三四罐出来。
坐在沙滩旁的台阶上,微苦的液体充满了口腔。
“我知道你为什么现在才走。”阿俊用易拉罐在沙滩上画着圈。
蔡满心轻笑,“人人都知道。”
“我不喜欢海哥这样对你。”阿俊“哼”了一声,“他刚刚就来了一下,也不和你说话。还有,他……”
“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么?”蔡满心无奈地摇头,“我知道,我有什么不知道呢?”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哪个病入膏肓的人想生病呢?这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她笑,心想,爱情有时候真的就是臆想症吧。
“那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阿俊有些不平,“我最开始就说让你作我女朋友。”
“你这个小弟,别开玩笑了。”
“我是比你小,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阿俊言之凿凿,“你看过报道吧,都说女人比男人长寿。我比海哥年轻很多,我能比他陪你更久。”
蔡满心失笑:“傻瓜,我不是缺一个人陪我。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孤单。只不过是……”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蔡满心也问自己。
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自负且盲目。
她看着腕上的表滴滴答答走动,内心无比惶恐。这场盲目不需要自省,就将如魅影般,在日出时魂飞魄散。
阿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用方言回答着,蔡满心隐约听清几个词,“没事”,“到家了”,“睡了”。
“是海哥。”放下手机,阿俊扭过头来,印证了她的猜测,“他问我是不是已经把你送回去了。”
“你说是的?”
“嗯,我告诉他咱们已经到家了,你已经睡下了。”
这时蔡满心的短信提示音响起。
来自江海,“一路平安。”
“咱们回去吧?”阿俊问。
走到岔路口,蔡满心停下脚步,“你回去吧,我想再走走。”
“这么晚了,还去哪儿?”
“哪儿都不去,随便转转。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在北京了呢。”
她再三劝说,阿俊总算同意让她自己再转两圈,反复叮嘱,“走大路,还有没收摊的,安全,有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
蔡满心目送他走远,脚步加快,气喘吁吁出现在江海家的门前。月光透过玄关半透明的遮阳板,拉伸着风铃模糊的影。
门外悬挂的竹帘上满是行草书法:长歌吟松风,曲尽星河稀。
曲尽星河稀。
要不要再见他一面,怕是难以自持,会不自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