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女孩的面庞,还有她清亮的歌声。她仿佛看见他们牵着手,幸福地走过小城的街道,他们低声絮语,巧笑嫣然。叶婉晴凄然一笑,直到今天,她仍然愿意为他的幸福付出点什么,无论是自己给的还是别人给的,只要他幸福,就好。
叶婉晴拨通了县高中数学组的电话,听着一系列让她目瞪口呆的消息。
吴俊宁一直在北京。
几个月前,他妈妈跑回去,因无家可归而自杀。他安葬完母亲后已离开县城,现在去向不明。
徐玫已经结婚,去了乐山。
挂断电话,叶婉晴虚弱地瘫坐在椅子里。
她没想到,吴俊宁竟然在北京,他们竟然在一个城市,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这个在她心目中早已变得遥远的、属于别人的名字,像一道微光,夺走黑暗却也不给她光明。命运就是这么会开玩笑,总是在她有希望的时候让她绝望,在她平静后又让她动荡。现在,他到底在哪里?
还有他妈妈。
叶婉晴明明知道现在不应该去怨一个死人,却无法不想那些难堪的、像伤痕一样的记忆。
她不但要用她年老的生命占据儿子年轻的生命,还要用死给儿子留下无法湮灭的痛苦。这个世界就有这么一种人,和他们在一起,永远没有希望,不但没有希望,他们还要千方百计毁了别人的希望。他们可能是亲人、爱人或朋友,他们知道你也爱他们,便把这种爱变成伤害。
当伤害让正常人无法忍受,现代医学只好把他们归结为精神方面疾病。可是每天在我们周围,有多少表面是爱、实际是伤害的行为正在上演?有多少人企图用爱控制你、干涉你?是不是每个人都滥用过这种伤害的暴力?
林仕玉找人动用关系,在几家媒体上都登出了寻找主题歌作者吴俊宁的消息,叶婉晴也登了寻人启事,反馈立刻源源不断。
先是一家诗刊杂志的编辑,原来,吴俊宁向诗刊投了稿,留了学校地址,稿费单却被退回来。编辑联系不到他,正好看到叶婉晴的寻人启事,便给叶婉晴打了电话。还有吴俊宁教过的一些学生和同事。
只是没有吴俊宁自己。
叶婉晴去诗刊杂志社领回一本杂志,她喝得酩酊大醉,捧着杂志读他的诗。
读了许久,伤心了许久,突然发现,阳光灿烂地洒了一地。
她抬起头,看到了窗外的冬天,天空高远,云彩白得炫目。她抹了抹眼泪,来到窗旁,在冬天温暖的阳光下,这个世界一切都在。
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谁也不会为谁的悲伤驻足,这个世界就这样不停地运转,广博地包容一切痛苦与艰难。
没那么糟糕,既然自己活着,他也活着,就会有各自存在的角落。她不过是暂时无法确定他的方位,大可不必难过得要死要活。三年,十年,无论过多少年,他们总会有见面的一天。
雪
多少陈年 大雪纷飞
寒气在北方的旷野里游走
我没有想过 那些往事
这个北方城市
一切都静寂了
一切都静寂了
只有原野闪闪发光
歌声紧贴大地
乌鸦像鸾鸟一样飞翔
在她开口之前 在秋天交出体内的余温之前
我们忽然紧闭双眼
我们忽然紧闭双眼
忽然 像看到海一样 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