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我内心持续着最后的挣扎,如同想从旋风式吸水马桶里生存下来的一页卫生纸。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场所、精心挑选的座位,我希望借助光线、角度等多项辅助,能够让辛德勒先生看起来比早前年轻一些。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辛德勒”一入座便直道歉。他脱下外套,在对我客套颔首的时候纹路便淡淡地刻了出来。
我漫不经心地摆手,“没事。我也才到。”
“昨天刚回国,所以睡得晚,闹钟上了也没用。”他继续解释。
“哦,辛苦了……”我避免与他目光的直接接触,在咖啡杯的杯沿上打圈。然而很快那里倒映出他半个影子,我又坐直身体,“做这行很累吧?”
“倒是真的,一年下来没几天能好好地休息。钱虽然是赚得不少,可每一分都是辛苦钱,”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你好像也瘦了,最近很忙么?”
“啊……嗯……前不久总经理刚来视察过。”
“一剥就是一层皮呀。”辛德勒做出深有感触的样子。
我礼貌地笑笑,拿勺子在咖啡杯里胡乱搅两下。
“那周末一般做什么?睡觉?还是有别的休闲活动?”他拿着最传统的相亲谈话路线。
“睡觉吧,上上网,谈不上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我也懒得扮演淑女,用经常反穿衣服的能耐对人吹嘘是如何擅长手工女红。
“看来还是很忙呀。”
“嗯,事业拼几年,一眨眼就老了。”
“我也是同感啊。两者根本没办法兼顾,”他注意到一旁路过的服务生,喊住对方后又转向我,“不好意思,刚才出门得太急,没有吃饭,叫两份蛋糕。你要添点儿什么吗?”
其他人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做到的呢?其他那些相亲成功的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呢?而所谓的生情,具体的界限又在什么地方呢?到了什么地步,你可以对自己坦然地说,对方是想与之共度余生的人,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与他组建家庭,没有什么结婚的压力,没有逼迫?
我回想自己过去三不五时的相亲经历,即便没有碰到特别惊悚的例子,但也常常是在短暂接触后,只希望手边能有根甘蔗能让我把对方揍出糖尿病。
话不投机的——“没有这个智商就别跟我开玩笑!那些网络段子我早在八百年前就看过了!”
兴趣不合的——“就他那体重还爱好‘骑马’,我完全可以控告他虐待动物!”
性格差异的——“前三十分钟听他滔滔不绝怎么在酱菜市场挖到第一桶金,后三十分钟我就专注于他嘴角边忽大忽小的白沫了。”
纯粹讨厌的——“你确定他不是太监?真不是?”
然而,偏偏老妈从来不理会我的各种判断,她一口一句咬定是我太挑剔,似乎认为没有什么不能克服,“谁是完人?”
“那我就能和所有这些不是完人的物种结婚了?包括太监?”
“话也不是这么说……”她又开始王顾左右,“总之,你要学会接纳别人。”是的,她把我的爱情状况作出单方面解释,一切原因都只在我身上。
我抽出压在一侧身体下的手掌,看辛德勒在对面解决替代午饭的蛋糕,他完全没有在意我刚才彻底的走神,“怎么样?有时间吗?”
“啊?什么?”
“去塘镇玩一圈,下个周末,你有时间吗?”
“这个……可能不一定,现在还不好说。”
“希望你来,放松下,那边桃花开得正好。”
“那到时候我联系你吧,可以去的话。”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算是推托还是应允。
“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