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你什么人,你有大概印象吗?看起来25岁左右。”我得做一个靠谱的前哨。
“短头发?那,戴眼镜吗?”
“不戴。”
“哦……”她发出坦然的声音,“知道了,我马上就下来。”
“是谁?是谁啊?”
“怎么说好……应该算是妹妹吧。”
“什么?你家还有这样一个妹妹?”
“得了,不是那么回事。”她叹口气,“改天再跟你说。”
“嗯……”我回过神,我和汪岚需要“改天说”,能够“改天说”的事情,还真不止这一件。
“办公室恋情”即便没有被明令禁止,但毕竟不是上司们会弹冠相庆的好事,回想我刚进公司时,曾经无意中目击以前某对同事的地下恋情,当时对方深度惧怕的眼神,八成就是我命令他们从此称我为“太后”都会被立刻兑现。想来也无奈,原本这些白领的交际圈已经小得好比韩国歌星的眼睛,好容易有了能啃的窝边草还得冒着暴毙的危险。
“汪经理的事,上头似乎也知道了。”吃饭时有人凑近我的桌子,似乎是好意的提醒,虽然目光还是败露了她套话的初衷。
“知道也没什么吧,”以汪岚的资历,除非她是和老板他爸爸谈恋爱,不然很难影响高层对她的态度,“倒是你们,别把她的事越传越大,帮倒忙。”
“我们也没怎么传啊,只是组团去围观了一下她的小男友。”对方精挑细选着一根金针菇。
“小男友”三个字实在刺耳,惹得我颇为不满瞪去一眼:“那么八卦做什么?多大的人了,平时上班是很闲吗?”
“干吗呀,”同事到底不了解我内心的五味杂陈,“连那男生都没说什么啊。”
“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我们开他玩笑来着,他倒是一一默认了。”
“……你们说什么了?”
“还不就是那些,‘以后在汪经理面前替我们多美言两句啊’‘汪经理眼光很不错哦’。后来听和他同在企划部的人说,那男生刚进公司时就一直暗恋汪岚来着……诶……”她完全没有体察我已经加速下坠的脸色,“这么看来,是也不用急,原先都以为汪经理这辈子就这样了,还挺同情她,谁能想到,绝地大翻身啊。”
我夹着一块巨大的饭团,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再停留几秒,也许会大脑缺氧倒下吧。
我真想就地栽倒,再也不要爬起来好了。
四周的话音还没有退去那些红色的温度,忽然之间它们得以再度地复苏,我倒完一杯热水回来,见女同事们不分国籍站成两排,连那些一直散发着咖喱味的印度姑娘,都悄悄地为马赛让出一条路来,像红海为摩西分成两半。
他和近处的人打着招呼:“下半年度的报表,那边让我来拿一下PPT。”
“哦?哦!行,你等一下。”当然没有放过调侃的机会,“这事直接网上传一下就行了啊。特地跑一趟——啊,好不巧,汪经理不在诶。”
“我们那儿的网络今天维修,所以没有办法。”他不置可否。眼神完全没有发现半躲在门后的我。
还是明明发现了呢?
我一脚站在门槛外,一脚困惑着该不该移出,直到看见一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穿着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都这副烈士状的打扮了,除非马赛是个色盲,不然不可能没有发现我。
那就是故意的。
哪怕我已经踏出门去,迎着他走两步,始终把头埋在一旁电脑屏幕前的马赛,丝毫没有施舍来半点注视的意图。
我好像是踩着自己的自尊,然后一点点把自己逼到尽头。
这就是报复吧,是不甘心的回馈吧。我理解,我很明白。但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传闻中的幸福,变成我要从别人手里讨过来。从父母的认可里讨过来,从上司的赞许里讨过来,从路人的回头里讨过来,从新开的商场里讨过来,从堕落的朋友和孤傲的知己手里讨过来。
从一个男性手里讨过来。
可每次到手的,那几颗粉末般的东西,连一个呼气都经受不住地微薄。
“怎么了?”汪岚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