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心中焦急,资料上分明说苏安宜水性平平,但此时她敏捷灵巧,连曾经在海军陆战队服役的他都自叹弗如。刚刚不过是巧合而已,亨利决不相信在海岛生活月余,便能让苏安宜脱胎换骨。他向着蔚蓝波光中的身影追去,却总是将将差一臂的距离。苏安宜飞鸟一样掠过锦簇繁花般盛放的红褐色珊瑚,回眸一笑,一个俯冲,从亨利身下转到他后侧,向另一个方向游去。如此逗了他两次,亨利只觉得已经连吐数口废气,亟需到水面重新呼吸。苏安宜却不许他走,伸手捉了他的脚踝。亨利挣脱不得,潜下来捉安宜又被她屡屡避开,海水经由口鼻进入肺叶,他竟束手无策。他剧烈挣扎,像钓钩上无法脱身的鱼,意识渐渐涣散,终于垂了四肢,身体向侧旁倒下。
苏安宜托着他的腰,三两下便划到水面,冷冷看着众人:“只是休克了。”
船上一人捂着胸口,一人托着下巴,余下二人手忙脚乱将亨利拽上甲板做心肺复苏。一时竟没人敢再跳到海里。
苏安宜向着岸边游去,快船发动起来,不急不徐在她身侧逡巡。进入礁石区,几人便跳入水中游在她身后。此时已经退潮,礁石侧面镶满死去的牡蛎壳,锯齿一样,顶部被海水浸润,粘腻湿滑,无法借力。苏安宜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又被海浪推到两块礁石的缝隙间,胳膊和腿上都添了数道划痕。身后诸人越来越近,她此时才觉慌乱乏力,苦笑,罢了罢了,又不是性命攸关,顶多随他们回去见大哥就是了。其实早不该留下来,难道还嫌心痛得不够么?
她的手搭上岩石,眼看又要被海流冲开,一只大手紧紧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水中拽了上来。离开海水的浮力,疲累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脚下一软,跌倒在宽阔结实的怀抱中。
乔一手环着她的背,一手持着鱼枪,面向水中追兵:“虽然只能打一枪,但谁想试试,就尽管过来吧。”精钢枪头反射着烈日的光芒,耀眼夺目。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冲上来。
他身上密密一层汗,发上还粘了树叶,想是从山崖上穿过浓密的灌木飞奔下来。这屹立在礁石上摇撼不动的男子,钢铁一般强劲的臂,理应让人舒心安稳。而此刻一颗心更加纠结,越过乔的肩头,苏安宜看见阿簪抓着藤蔓,半蹲着滑下一块巨石,急切地沿着沙滩跑过来。她拂开乔的手臂,站在他身侧。
“还记得怎么开船么?”他转身问。
阿簪点头,跃入水中,将快船开到不远处的沙滩上。等安宜也蹒跚着回去,乔一步步退过来,将鱼枪丢上甲板,把快船推到深水处,一跃而上。
甲板上尚有昏迷不醒的亨利,苏安宜伸手探他鼻息,微弱但平缓,便放心将他推到一旁。
“怎么做到的?”乔来到船尾掌舵。
“就是你当初险些淹死我的招术。”她勉强笑笑,“你不是说过,我是个好学生?”
阿簪抱膝坐在船头,随着快船颠簸起伏,她不发一语,只是细细打量苏安宜,又不愿和她对视一般,目光只是盯着她的脚踝。
好在马达轰鸣,海风强劲,三个人顺理成章地一路沉默。
苏安宜此刻只想拍着亨利的脸让他起来,说我和你回去,现在就回去。
乌泰看到乔抗着亨利回来,一脸惊讶:“你不是开了我的皮卡回去拿东西,怎么又开船回来?他又怎么了?”
“让安宜说吧,我也不清楚,就看见她在水里和几个人纠缠。”乔将肩头的亨利扔在沙滩上。
“我没事,他们是大哥派来的,不会伤害我。”苏安宜抬眼看着阿簪,“你还记得么,许宗扬和沈天恩,六年前,你带到青叶丸的两个客人。后来天恩,也就是Flora,再也没回来。”
她摇头,神色茫然。
“你再想想看,因为这个,你才去的青叶丸,才会遇到乱流。”
阿簪蹙眉,双手抱头,表情极为痛苦。
“安宜,”乔低声喝止,“不要勉强阿簪。”
“对不起,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苏安宜笑容倦然,“大哥一定有事瞒着我。琉璃之月,青叶丸,他一直在查,但不会告诉我。”
“你要走了?”乌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