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立即挣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胳膊崴到了,缠着根绷带吊在胸前,额头上也贴了一块正方形的纱布。我仔细检查一下,除此之外都是轻微的擦伤,并不严重,最幸运的是我的双腿毫无问题。
我拔掉针头,下床,刚走到门口,又折身把沙发上我的厚外套拿起来。上面粘了些血,不过钱包和手机都在兜里。
从楼梯上这样摔下来都没有死,连上帝都不敢收留我啊!
我穿上外套,走出医院主楼。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深冬的夜是极冷的,寒风裹着树叶在我面前打着圈。
我思考着我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拿出手机,已经没电了。拿出钱包,里面的现金不多
风越来越大,吹过来就好像有无数冰冷的手在刮我的耳光。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还在想着怎么生存下去?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一颗冰冷的水滴“啪”地打在我的额头上,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于是接二连三的水滴落下来。有两滴正好落在我的眼睛里,我揉了揉,这才发现是下雨了。
面前干燥的路面很快被雨水湿润。
没带伞的行人匆匆从我身边跑过,大声抱怨着这风大又下雨的鬼天气。
我淋着雨,一个人慢慢地走着,雨水从裸露的颈口钻进,头发很快就湿了,刘海像屋檐一样湿答答的滴水。
忽然从对面跑过三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她们大笑着冲到建筑物下去避雨。
“喂,你们看,这里有个婚纱店哦!”
“摆脱,不要每次看到婚纱就跟被雷打了一样亢奋。”
“讨厌,你们知道我最向往的就是穿着婚纱跟心爱的人手牵手的那一刻嘛!”
“知道知道,那是所有女生的梦想好不好?!”
梦想?!曾经我也有那样做梦的时候。
难得每次外出,坐在车里我都会贴玻璃窗好奇地看这个世界,经过婚纱店的时候,我用手指着:“游,婚纱店哦!”
“嗯!”
“好漂亮啊!”
“你喜欢?”
“是啊,好像在长大后嫁给游的时候穿呢!”
那时候,我的眼里心里只有游,整个世界都是为了他而旋转。只要想到“如果有长大后的新娘不是我,那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会难过的哭泣。
谁知道,长大后的现在,一切都变了。
是我变了,还是游变了,还是这该死的世界变了?!
大衣吸进了雨水,于是有了厚重的分量。我的脚步越走越慢,越走越迟缓被雨水浸湿的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被雨水湿润的风打过来更锋利了。
我走到一个副食店门口,蹲下身,休息。
雨势越下越大,刷的所有景物都蒙蒙的。在一片白雾中,我似乎看到撑着黑色雨伞的易麟朔从中走来他一边跑一边四处寻找着,每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他都会拉住人家询问。
那把伞被风吹的都反了,雨水浇湿了他的头发和身体。根本就是白打嘛。
看着看着我忽然惊醒——那不是幻觉,是真的,易麟朔!
他又抓住了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一个女孩,低垂着头,连胜询问着什么。女孩挣开了自己的手,连连摆着手离开。
易麟朔似乎已身心疲惫,手撑着路旁的电线杆,喘息。
我仿佛着了魔,两只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易麟朔忽然把头抬起来,于是他的视线穿过千万的雨线与我交汇在一起。
整个世界就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我们不敢置信的看着彼此。
易麟朔真的是他他来找我了
不对,他来找我,只是为了把我送回去吧。他来找我,只是因为过去的情意,怕受伤的我出现生命危险
我慢慢站起来,易麟朔正朝我走过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冲进雨里,拔腿就跑。
可易麟朔似乎早料到我会跑,扔下雨伞笔直拦截到我的面前,我转身再跑,身体却被一双手用力抱在怀里。
“不要再跑了”易麟朔从身后抱住我,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心脏每一次剧烈的起伏都透过背脊传达到我全身,“路初菲,你还要怎样折磨我”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早已因为寒冷,嘴唇颤抖的根本说不出话。
易麟朔板过我的身体,让我面对着他。
我慌忙闭上眼。
“路初菲,你看着我。”
我慌乱地摇摇头。
“路初菲,你看着我!听我解释!”
我进闭着眼不愿睁开。
噩梦这一定是噩梦为什么我还是被找到了
如果要无止境重复以前那样的生活还不如去死。
有什么声音冲出喉咙,发出呜的声音沙哑破碎好难听好刺耳哦。
谁在发出这该死的声音?我想要伸手捂住耳朵,胳膊却被绷带束缚在胸前。
我唯有摇头去排斥那声音,可是那声音原来是我自己发出来的啊我在哭?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在易麟朔面前。
我情愿是路边没有生命的一棵树。至少它不用思考,不会痛苦,也不懂难过和寂寞。
“我是棵树。”我点点头,“我是棵树,是棵树,是棵树”
树不能说话的啊,我不能再动了
树是没有眼睛的吧,我也不能再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