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我已经有点原谅了林姿假借我的名字跟邱彤通邮件的事。我似乎已经有点理解了她的心情——尽管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我的安定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放学。
放学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又一次紧张起来。我说:“完了,一直没有消息,他肯定出事了!”
林姿很不屑地看着我,说:“第一次知道你这么脆弱!相信我,他们肯定忙得要死!晚上,最迟明天上午,肯定有消息来了!”
晚上回到家,爸爸妈妈都还没回来。我打开电视,拿起遥控器胡乱揿着——我想找播报本市新闻的台。平时都是爸爸控制电视,除了音乐、时尚等几个频道,别的频道我都搞不清楚。
“奇怪了,今天怎么一回家就开电视?”推门进来的妈妈奇怪地看着坐在电视机前的我,“作业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完了吧?”
平常回到家,我首先是做作业。妈妈饭烧好了我才下楼来帮着摆碗筷,同时跟着爸爸看一会儿电视。这时多半是在看新闻。吃完饭以后,我再接着上楼做作业。
“还没做呢。”我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先关心国家大事不可以么?”
“出什么事了?”妈妈凑到电视跟前来。
“我想看山体滑坡的后续。”我说,“也许会有我那个笔友的消息。”
“昨天听你爸爸说起,”妈妈说,一边脱外套准备进厨房,“电视里不一定就会播,也不一定正好今天就播。再说,现在这个时间也不会播什么大新闻的。”
我不吭声,只是盯着电视荧屏。妈妈倒也没有再催我离开电视做作业,只顾自己进到厨房去了。
我一直守着电视,一直守到妈妈开始上菜,我自己开始心虚。电视里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比如违章搭建呀,破坏绿化呀,水管漏水呀,等等。
“过来帮忙摆碗筷!”妈妈命令我,“告诉过你现在不会有什么大新闻的啦。真正的好新闻要到六点半以后才会有。”
我讪讪地走过来,帮着妈妈干活。
刚摆好碗筷,爸爸回来了。他老人家经常在这个恰倒好处的时候回来。
喝完鱼汤,正要起身添饭的时候,电视新闻里突然传来男主播激动的声音:“牵动所有电视观众心的F大学医学院巡回医疗队失踪一事终于传来喜讯,当地民警在一处无名山头找到了被困整整35个小时的他们,除少数几位队员有轻微擦伤,医疗队全体人员安然无恙……”
我啪的一声将饭碗朝桌上一扔,转身朝电视机直奔过去。可紧接着,在我身后响起了碗碟破碎的声音——饭碗没放好,又太靠边,自杀了。
“你怎么回事?!”爸爸妈妈同时怒吼。
“马上处理!”我抱歉地、讨好地朝他们笑一下,两步冲到电视机跟前。
电视画面里是当地一间简陋的病房,医疗队全体成员都在输液。一位裹着军大衣的记者正将话筒凑到一位一脸斯文的帅哥嘴边:“作为医疗队里最年轻的一员,对于这一次遇险你有什么体会?”
我的呼吸刹那停止——我看到,斯文帅哥的旁边出现了一行说明文字:F大学巡回医疗队成员:许嘉陆。
“爸爸妈妈快来!”我终于想到要尖叫起来,“快来看!我的笔友!在电视里!”
妈妈跑过来了,爸爸却风度很好地坐在他的座位上:“我看得清楚。”
我没听清楚许嘉陆在说什么,我只是一味地盯着他看。他有一双浓黑的眉毛,浓眉下面是一双带着点害羞神情的亮闪闪的眼睛。他的脸颊上居然有两粒小小的、若隐若现的酒窝!
“哈,你这笔友这么秀气。看上去比你爸爸当年还可爱。”妈妈笑起来了。
“瞧你这做妈的,怎么说话呢。”爸爸也笑起来。
许嘉陆的镜头早已过去了,我却仍傻傻地盯着电视屏幕。我不知道电视里又在播什么新闻,我眼前的画面已经糊成一片……
“若葵,你怎么啦?”抬起眼,看见妈妈正凑到我跟前,有点惊吓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哭了?”
“是吗?我哭了?”我慌乱地用手抹着眼睛,“没有啊!”
妈妈没再说话,只是带着点责备地盯着我。我垂下潮润的双眼,脸一定是红到无以遮掩。
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叹了一口气,她朝饭桌走去。我紧张地跟在她身后,也朝饭桌走去。
地上,我的饭碗被摔成了四瓣,委屈地躺在那里。我蹲下身去,小心地将它们拣起来,放到垃圾桶里。我换了一个碗,磨磨蹭蹭地盛好饭,重新坐回桌子边。
爸爸妈妈一直没有说话。
我受不了了,我说:“我做错什么了?我只不过是为朋友担心,你们干吗这个样子?!还说你们民主呢!”
爸爸说:“我们又没说你什么。”
我说:“你们没说比说还厉害!”
妈妈终于重新开口了:“这个不是说不说的问题,是你自己把握一个度的问题。”
又是度!度什么度!我本来一直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我流了一点眼泪就过度了?!
大人们再标榜民主和理解,也就是这个样子!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孤独。
其实,其实,让我感觉更孤独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许嘉陆。我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吝啬,一条信息也不给我回,我发了那么多那么多条信息过去,他真的是一条都没收到过吗?
“昨晚电视里看到你笔友那个医疗队的消息了!”早上一进教室,林姿就冲我激动地嚷嚷。
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