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书?”我不相信,调侃她,“你N年前都可以编一整套考研辅导大纲了,我看今年都可以编考题了!”
“不,青青,书看得越多,你会发觉自己懂得越少。”
“如果这样,那就更不要看了!”我撇嘴。
张红笑着摇摇头,“不看怎么能行?我都快三十的女人了,却什么都没有。如果今年再考不上,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跳未名湖吧!”我建议,“生做北大人,死做北大鬼。”
“那怎么能行?!”张红认真地说,“生时未曾做过北大人,死了做鬼也不瞑目。”
“呵呵……”我听得一阵毛骨悚然,于是,只有大笑。笑毕,皱着眉头问她,“北大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张红夹起一筷子面条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本来不是这样的。只是当你一旦不顾一切地追求它时,它就成了非实现不可的目标了。”
“如果实现不了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可能?!”张红突然重重地把碗“砰”地一声放到桌上,正色盯住我,“青青,马上就考试了,我们最好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时候。”
我噤若寒蝉,捧起碗默默地吃,面条不好,一碰就断。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生日时非要吃面条?看似长得没有尽头,实际上软弱得不堪一击。
吃过面条,我抢着帮张红洗碗。水池在大院正中央,要小心翼翼地踩着数十块垫在污水中央的碎砖头才能到达。刚刚十一月,这里的水就已经冰冷,真不知寒冬腊月天里怎么办。我抖抖索索地帮她洗完,冷得牙齿都有点儿打战了。
拎着湿淋淋的餐具回来,我看到张红正披着件旧羽绒服用筷子叉块馒头在电炉上烤着 。
“你这里现在就这么冷,冬天该怎么办啊?”我边问边把手伸到电炉边取暖。
“没关系,我用电炉。”
“可睡觉呢?睡觉用电炉就太危险了吧!”
“我还有一张电热毯呢!”张红开心地笑,好像占了极大的便宜,“这里水电不另算钱,所以我可以死命地用电,不用白不用。”
“哦!”我明白了,难怪她一回来便把电炉打开呢!但看着满屋子蛛网似的电线,我不由得一阵心惊。
“有空时,到我那里坐坐吧!”我劝诱她。
她用心地翻转着馒头,头也不抬,随口说:“没空,又要打工,又要复习功课,都快忙死了。”
“你现在在哪里打工?”
“一家台湾的生化公司。主要帮他们发发传单,做做市场调研。”
“收入还好吗?”
她抬起头,冲我苦笑道:“开始许诺的工资倒不少,可是一次也没有兑现过,反倒是我们自己倒贴进去了好几百。现在我真是骑虎难下,想走却又走不了。”
“为什么走不了?”
“不走还有要回工资的一线希望,一旦走了,不是彻底绝望了吗?”
我哑然。
我很沉重,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倒是张红笑笑地安慰我道:“别担心,好在马上就考试了,今年我一定会考上的。”
是的,她肯定会考上的。可是,即便考上又怎样?她依然会陷入捉襟见肘的经济窘况,没准,实际情况比现在更糟糕。可,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研究生”对她来说是一道龙门,龙门后的风光怎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馒头烤好了,张红细心地把焦黄儿的一层扒下来给我吃。她还记得我爱吃烤馒头皮,这令我非常感动。我高兴地嚼着香脆的焦黄皮儿,一迭声叫着好吃。
“瞧你那样儿,跟非洲饥民似的,你午饭吃的什么?”张红好笑地问。
“王八!”我脱口而出。
她一愣,又问:“跟谁吃的?”
“王八!”我说完,捂着肚子笑,心底却隐隐作疼了。
“胡说什么啊?”
我笑着摇头,摆摆手道:“是的,我方才胡说来着。”
张红疑惑地望着我,问:“你现在怎么样?”
“我,挺好啊!”
“我是说,说你那位,那位——”张红艰难地挑着字眼,踌躇不决。
“哦,你是说我那位庄叔叔吧!”我松口气,开心地说,“他很好,简直是太好了。现在,我正帮他写一本关于玉的书。”
“什么?帮他写书!”她十分惊讶,颇有些愤愤不平了,“他凭什么要你帮他写书,你又不懂!”
“是我自己主动要帮忙的,与他无关。”我急忙解释。
“可,可你毕竟在考研啊!”
“考研又怎样?我一点儿也不乐意考研,反倒是更喜欢帮他翻翻资料、查查书之类的。”
“居心叵测!”张红打断我的话,忧虑地拉拉我,“青青,你过来和我住吧,我看他是居心叵测的老家伙,你不能不防!”
“你说谁心怀叵测?!实在太武断了!”我非常生气她对庄一同的评语,愤愤地说。
“你的那位叔叔啊!”张红笑道,“让一个女孩荒废自己的学业、前途,帮他打杂,做小秘,这不是心怀叵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