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墨一般黑下去的苍穹。
七岁的纪思遥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服出现在住院部的楼下,灯光从身后的窗口里流淌出来,所以能够看见随着少年的呼吸而升腾起在头顶的一小团白色的雾气。这样寒冷的冬天,天空里却将上演一场华丽的流星表演。
前提是天文预报没有失误的话。
纪思遥有些惴惴地想,保佑那些流星能够出现吧。当它们成群结队蔚为壮观地划破黑暗夜空的时刻,自己总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错过了一颗,还有另外一颗呢。
又不像是七喜一样,有七八个心愿,站在原地急得直打转。嗯,幸好我只有一个心愿,所以我犯不着那么着急。
呐,就保佑我的爸爸能活过来吧。
[二]
有神吗。
你站在我的对面。逆着光,整个面部的轮廓被勾勒出模糊的光晕,像是被镀上一层金。而迅速收敛逃窜的乌云,还是在经过头顶的时候降临一场瓢泼暴雨。脚底是一汪水泡,我拽着你的胳膊,你的眼角有泪水。
而乌黑的伤痕,就像是一个……封印。
即使是封印,也能在漫漫的黑夜的尽头,因为粗心而遗留的罅隙里看到些微微的光亮,如同一粒尘埃也可以壮大为一个精灵,渺小的光亮也可以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前世的身影。一瞬间,你就像一个小孩,溃不成军地流下了眼泪。
叫做纪思遥的男生,漫长的初中三年,他都没有长大。
像是从漫画世界来的小王子。而让所有的女生嫉妒的,当然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宁遥。除了这个,纪思遥没有像其他的男生一样迅速长高、变声,然后开始浅薄地在女生面前臭显摆,而是始终像个孩子一样旁若无人,对女生们复杂的心事视而不见。
当回忆穿过漫长的时光隧道,回到从前——
叫做纪思遥的男生从一群陌生的女生中间走过,像是穿花的蝴蝶。所以……其实……在班会开始之前,纪思遥已经被班里所有的女生所认识了。她们的目光会彼此牵扯着尾随纪思遥的身影,甚至唧唧喳喳议论起他来。有一个女生更是大胆,径直走过去,手探过去就掐住了纪思遥的脸蛋。
“小弟弟,你的脸好嫩哦!姐姐好想玩弄你哦!”
纪思遥努力挣脱,眼睛瞪大,突然问了一句:“你多大?”
女生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说:“十五……怎么了?”
“我十六耶!小妹妹!”
把目瞪口呆的女生抛在身后,纪思遥头也不回地冲走廊尽头跑过去,一声高过一声地叫着:“宁遥,宁遥,有女生欺负我……”
靠在栏杆上的穿黑衣的男生缓缓地转过身来,氤氲的眼底藏着忧郁的雾气,一只手慢慢地抬起来,像是个长辈一样,落在了纪思遥的头顶。
“小孩子,别胡闹……”
“我才没有,她说……”像是冲家长告状指责别家的小孩欺负了自己一样,“她好不要脸地说要……玩弄我……”
“玩弄你?”
“是哦!”纪思遥抬手一指,站在走廊门口的女生立即绯红了脸。
飞鸟遮天蔽日,顺着日光的方向,野草疯狂地拔节……城市里白光横行肆虐,车辆呼啸奔驰……在一片寂静的操场的对面,教室里蠢蠢欲动的力量正试图打破死气沉沉,“我有一个最大的梦想:20××年的意甲联赛最后一轮,是一场国际米兰获胜就能夺冠而尤文输球就要降级的比赛……比赛的最后一分钟,雷科巴接维耶里传球,在越位十米的位置上,先晃过三个后卫,接着再推倒尤文的守门员,最后打进致胜一球……在全场的欢呼声中,我被爱我的男生牵着手,走向球场中央,在那里举行我们的婚礼。可爱的莫拉蒂主席是我们的证婚人,而圣西罗全场八万国米球迷在暴雨中一起点燃蜡烛为我们祝福……”
像是封闭的空间猛然被捅出了口子,光亮和风声立时充满了之前的沉滞和黑暗。而纪思遥捅了捅旁边坐着的宁遥:“就是这个女生哦。”
班主任脸上的表情则难看得像是一坨屎。
她眉头紧锁,嘴角上扬,终于无法忍受这个叫做七喜的女生继续大放厥词。
轮到纪思遥走上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