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寻的眼睛慢慢地渗出泪水来,他说:“阿萱,那你会不会委屈?”
我笑了一下:“我也只是觉得很可惜。”
离开的那天长沙万里无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没有让任何人送机。
在我决定跟何落凡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这个男人无论好坏,都会扎根在我的生命里,根深蒂固,贪婪地汲取我的一生。
北爱尔兰的天空果真是我的心理咨询师说的那样,水洗一般,云朵白的发甜。
落凡的姐姐给我们安排好一切,我什么都不用做,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吃饭。我在国内学的是英语专业,所以在沟通起来也不是很困难,只是课业让我挺头疼,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上学的缘故。
何落凡也应聘到了我所在的学校,不过学校比北京故宫还大,很少能碰上面。
学校里有不少中国留学生,有的还开着不错的车上学,打扮时髦的美女或者挺会装门面的小伙子。不过大多数的学生需要自己打工赚学费,虽然辛苦,但是工作也有工作的乐趣。我去了没半个月就结识了一个山西姑娘,小名叫滚滚。不是熊猫那个“滚滚”,是天雷“滚滚”。
她叫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她的父亲不同意她出国,觉得不放心。她自力更生办理好了一切,她老爹气得要命,指着她的鼻子骂:“滚!滚!”我听了笑得不行。滚滚穿的挺低调,偶尔脚上还会穿出一双什么挺吓人的名牌,她无奈的说:“我老爹给买的,他是挖煤的,暴发户一个没品位啊。”
山西姑娘很自力更生,在餐馆做女招待,她邀请我去过一次那家女招待的工作服可真漂亮——白色的荷叶边窄袖衬衫,腰下系着墨绿色及脚踝长围裙。西方帅哥大多金发碧眼,微笑起来迷死个人。
山西姑娘的男朋友是个一脸美人痣的本地小伙儿,漂亮的金色小卷毛,还会用蹩脚的北京话喊我:“甭走啊,您哪!”我第一次听差点笑趴下,山西姑娘挺得意地摸摸他的卷毛像在夸赞一条黄金猎犬。
就这样我交了一些朋友,山西姑娘滚滚,北爱尔兰少年杰森,还有对东方美人很好奇的坦桑尼亚小男生。嗯,他的名字太长,我们都叫他小坦。
我们约好周末去牧场骑马,是滚滚的提议,执行者是杰森,小坦非要见识一下我的男朋友,一副随时要准备横刀夺爱的模样。我挺无奈的笑着说:“那不行,我好不容易出一次轨。”小坦和杰森当然听不懂,只有滚滚在那里猥亵地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牧场,像是一望无际的绿色,云朵又厚又白快要坠落下来。牧场主人是杰森父亲的朋友,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在草地上支起烤肉架。肉很新鲜,还有鸡翅和南瓜,滚滚像个新疆的烧烤师傅,头上还绑个碎花围巾在那里叉着腰刷酱料。
小坦握住我的手说:“Lirika,我们去挤点牛奶吧。”
我正要点头,滚滚已经横眉立目的对他说:“你跟杰森去。”
他们都很怕滚滚,因为滚滚发起火来真的是天雷滚滚,普通的男人吃不消的。等小坦提着桶走了,她才对我说:“你不要什么都答应他,男人是很得寸进尺的。不喜欢就说拒绝好了,不要给他希望啊。”
“我只是不想伤害别人的热情而已。”
“你不觉得你这种善良对别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吗?”滚滚抓抓头,很头痛的样子,“你只是顺从,那你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仔细想了想,也有点迷茫。
“你应该开心点,有什么就说出来。”滚滚说的有点漫不经心。“你这个样子会让身边的人很痛苦的。”她把烤好的肉递过来,我们很久都没再说话。等小坦他们回来,吃肉喝牛奶,他们聊着学校里的八卦,滚滚说过,这都是绯闻啦,不用太当真的。可是他们还是谈论的津津有味,像真的一样。
我安安静静的吃着,反正我平常也不爱讲话,所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吃过饭他们去骑马,我留下善后,洗餐具和烤肉架。
我一直在想滚滚的话,我在想现在的我是不是让何落凡很痛苦?那么他是不是很快就忍受不了,然后撇下我了?这样最好,总是摆出那种不离不弃的姿态,我相信了怎么办?他又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二十四孝好男人,只不过现在爱我,如果不爱了,他肯定会在我面前说,当初真是瞎了我的狗啊。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晚上回到家已经很晚,天气不是很好,有下雨的征兆。
何洛凡在给我的母亲打电话,我刚走到门口换鞋,就听见他说:“萱萱今天跟同学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嗯,对啊,她适应得很快,人也胖了……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她……”
我不小心打翻了鞋柜上的小木雕,何落凡听见马上又含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他每周都趁我不在给我的父母打电话,像个奸细一样。
此时奸细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斜斜地靠在墙上,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透着慵懒。他不看我,微微蹙眉,有点抓包后刻意掩饰的别扭:“不是说八点之前回来的吗?快下雨了,要是感冒了我可没办法替你难受。”
“今天大家都很高心,所以玩得晚了一些。”
“那个小矮个子最高兴吧。”他声音拔高了一些,他说的是小坦。他什么都知道,他以为他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吗?
“大家都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