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紫说,凭什么让我当你孙子啊,离婚是你提出来的,你不离你才是我孙子。
老太太还在那儿揣摩动词,发现这两人又杠上了,只好拎着拐杖过去一人敲一下。敲完了,老太太说,你们都是我孙子,不许再说离婚了。
我哥还是不依,仍旧说,今天晚上回去就写离婚协议,我算是受够你这个女人了,谁爱要我送谁!我把房子送给他都成!
安紫就冷冷的笑,她说,哟,离婚的程序都打听好啦?我看你琢磨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就离吧。
我哥还想发表点意见,结果被老太太一闷棍打下去,打得他是立刻噤若寒蝉,那到嘴边的话一下被打得吞回肚子里了。
吃饭的时候,我哥一摔门就走了。
全家人一看留不住我哥,就一拥而上把安紫拉住。就这样,安紫被全家人留下来吃完了饭,然后我妈让我陪她一块儿回去,说是天色晚了,安紫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我有些纳闷,觉得这话里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合着我就长得特安全?
陪安紫出了门,我就问她说,难道你在家经常打我哥?
安紫的眉毛一下就跳起来了。她说,放屁,哪儿是经常,上次打他是三天前的事儿了。
我头上就有了三道黑线。好奇中,我猜又是米歇尔的事。于是就问她说,不会又是米歇尔的事儿吧?
她说,差不多。自从那个女人从美国回来后,我跟他就没安宁过一天。那女人非要道歉,在电话里道了一次还不够,还要找上门来。我又不是傻子,把她往家里带。
小三儿果真是家庭暴力的因素之一。只是别人的家庭暴力都是老公打老婆,现在我哥家的这家庭暴力是老婆打丈夫,回归到了母系氏族时代。
陪安紫回到家,我哥正在家里。
我哥把笔和纸都拿出来放在桌上了。我走过去打圆场说,这是干什么呢?画画是不?我从前幼儿园画画特别好,看我给你们画一个。
我哥就说,写吧,要什么自己写上去。你不是要离婚吗?那就离吧。
安紫说,离就离,别以为我真怕了你了。
说完安紫就走过去拿笔。
我哥就把电视的频道换过来换过去,但是我知道他这个时候恨不得背上长俩眼睛,换频道在这个时候是出于本能反应。
安紫开始写,一边写一边念叨,房子是我的,家具是你的,但不许搬冰箱,不许搬床……
我哥就站起来说,凭什么你要这么多?
安紫说,废话,你不是要离了去找小三的吗?法律都要保护我,我就凭什么不能写这么多?
我哥说,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找她了?全是你自己在那儿意淫。财产全部要公平分配。
安紫就坚持刚才的分法。
第一次离婚就这样谈崩了。失败原因是双方都不满意财产的分割方法。
在我走的时候,我哥还坚持要离婚。安紫把我送到楼下,不屑的说,别理他,他就那臭德行。
我说,你们不会真离婚吧?
安紫就向我保证绝对不会。今天只是他们两人生活的调剂。
听到这里我就稍微放心点了,也好回去给老太太交差。
5
萧肃喝醉了给我打电话。
他说,杨梦,我正在你家楼下。
我就只能假装不正经的对他笑着说,哟,那么晚了你来我这个朋友的楼下干什么啊?
他说,你下来吧,我现在特想见你一面。
我打死都不下楼。
他说,你不下楼我今晚就不走了。
我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掀开窗帘一看,他那破车果真停在我们楼下。我心里就一惊,想到他喝了酒还开车,就有些担心。
除了担心,其实我心中还是挺忧伤愤怒的,但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傻逼,不让自己整天就被他耍,还是把手机关了躺床上睡觉去了。
夜里两点多的样子我醒了,心里忽然就想起了萧肃。
于是我就又去掀帘子。看到那辆破车还停在楼下,我心里就一惊,赶紧披了衣服下去。
萧肃在车里睡着了,我就去敲窗户。他一见是我,就从车里爬出来,脸上还带着三分酒意。
他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说,那你赶紧的说吧,明儿还要上班。
他说,我那天没说谎,我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你。
我就笑了,笑得特别鄙夷。除了这个表情,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我的不屑一顾。我最讨厌办公室暧昧,可恨这厮就和我耗上了。
他说,可我有顾忌。我有女朋友的。
我被雷得差点没倒下,或者我怀疑我耳朵出了一点故障。
他说,我家里人都不喜欢我女朋友,他们逼我和她分手,我就告诉我家里人,我已经分手了。可我还在和她来往,也对她保证,她一读完研究生就正式把她带回家里,让我家里人接受她。可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喜欢上你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心里简直找不出词儿来了,好不容易想到一鲁迅先生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换成了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发现在更不合适,就干脆沉默以对。
终于,我找到了一句可以让两个人都下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