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颜气急败坏地找到服务台,只见颜昇正笑盈盈地等她。服务台员工还替他着急,“你女儿多大了啊,找不找得到服务台?”
“这个就是。”颜昇躲过赵真颜抡过来的一只胳膊,笑着拉着她跑开了。
厨房是从未经烟火的样子,连炉灶的点火头都是新的。
赵真颜找不到酱油,颜昇高一些,就打开顶柜在里面找。一个不小心,被门边的五金件割了手。
很深的一道口子。
他拧开水龙头,在水下冲着伤口。
赵真颜仔细看过那个肇事的五金件,上面有一些锈迹。她不免担心起来,“会不会破伤风?需不需要去医院打个针?”
颜昇已经把创可贴贴上了,满不在乎地说:“别大惊小怪,破伤风这么容易得,人类都灭绝了啊。再说,我从来不去医院的。”
“你身体这么好?”
“我妈就是医生啊,还有我说了你别笑话我,我一去医院就紧张,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怪毛病!”她嗔了一句,已经把面盛好。
赵真颜把一大碗鸡蛋猪脚面线端到桌上,笑盈盈地对颜昇说:“简单了点,不过面的意头好,你必须吃完!”
颜昇一脸愁苦,“那你也不用下半斤面条吧。”
“我和你一起吃。”她真的饿了,分了一小碗过来。
两人倒是很快就吃完了。
洗碗的时候,发现洗碗巾和洗洁精都没有。
她只能烧了热水,烫去碗里的油。
光荣负伤的颜昇同学在一旁看着,忽然听见她说:“你还说要请示家里那位,可你每天只向自己请假,向自己销假,累不累啊?”
“我……”
“我在酒店都看到了,你这只有书房的灯亮着。别告诉我你们秉烛夜读。”
“你想说杜衡出差了。”她目光如炬。
杜衡去日本了,挑明了说跟另一个男人去的。这房子并不是他日常的居所。
这两点原因,就能解释赵真颜看到的现象。
但颜昇不准备告诉她,只是简单地说:“是出差了。”
赵真颜放好碗,用一种揭穿一个撒谎小孩的眼神看着他,“你同事都从来没有见过她……颜昇,你一定是欺负她了。她或许在哪里等你接她回来呢。”
颜昇心说,不是这样的。
但关于他的婚姻现状,他是一点都不想提的。
赵真颜自嘲道:“我管那么多干吗呀!我还趁她不在家跑过来呢,这算不算又当婊子又立牌坊?明天你再去找她回来吧,过完今天。”
“过完今天?听得我心惊肉跳的。我们,总还是朋友吧,总还是……亲戚吧,平时就像这样偶尔聊聊天,不犯法吧。”颜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是严肃的,是有些可怜的样子。
赵真颜还是怕见到颜昇皱眉的样子,会让她丧失原则。
“我想喝茶。”她终于硬起心肠说。
颜昇马上在橱柜里找茶叶,倒水。
“小心水别碰到伤口。”赵真颜跟在他后面提醒。
颜昇转过身来的时候,她想攥住他的手,却握到茶杯。水溅在她的身上,湿了一大片,烫到皮肤,她也不觉得。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茶杯的距离,颜昇甚至能感觉到赵真颜的呼吸落在了他的前襟上。
她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正是最动人的时刻。况且她已经在那个早晨完成蜕变,她的眼睛里始终含着水,犹如西湖水含烟。
赵真颜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你上次抱我是10年前了,在阳朔。我一直怀念那种感觉,后来再也没有了……颜昇,可不可以?”
颜昇有些不知所措,松开了茶杯。
“就像对亲人、朋友一样,也不行吗?”本来两只手握着的茶杯,现在被赵真颜一只手捧着,在轻轻颤抖。
颜昇无奈地说:“你难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不能像对亲人、朋友一样,才不行。”
赵真颜的肩膀沉下来,在她要转身的时候,他终于用力把她揽过来。
颜昇的、宽阔的、温暖的怀抱。赵真颜哽咽起来,“十年了。”
其实在那个和他发生关系的不堪的夜里,最后,他也是抱过她的,但她不承认那是拥抱,那不算是。
颜昇肩头已经被赵真颜的泪水浸润,他把脸埋在她的长发里,用力箍紧了她。她手中的茶杯甚至硌得他疼。
良久,赵真颜挣开颜昇,笑着说:“颜昇,谢谢你。”
赵真颜抿了一口一直端在手中的茶——虽然已经洒得所剩无几,然后学着颜昇当年的神情和语气说:“怎么这么苦?”
“会吗?”
“会,有没有糖?”
“我这还真没有。”他歉疚地说。
“巧克力也行。”她不依不饶。
“那我去给你买,外面有便利店。”颜昇走到门边,发现赵真颜进来的时候连门也没关严,笑着回头说,“你等我,就一会儿。”
她也回他以微笑,“好,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