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多,颜昇忽然接到赵真颜的电话。
接起来,是个男的在说话:“你过来把她弄走,我也不行了……扶不动她了……”这个把嗓子有几分熟悉,混合着背景里面喧嚣的电子音,让他好不惊疑。只听见这个声音还在嚷嚷:“丫头!再喝我真不管你了。”
他赶忙冲着电话喊道:“你们在哪?”
“‘真爱’,喂你过不过来,你……你再不过来,我就把她丢在这里了……”
“你敢!”颜昇青筋都暴出来了,“你陪她呆在那里,哪都不要去。”
颜昇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冲到楼下。一路风驰电掣,往湖边的真爱吧飙过去。“真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本市最火的一夜情吧,孤男寡女一点就着,传纸条、摆打火机、点饮料,都有讲究,都是各种接头暗号。
他的出现似乎干扰了里面暧昧丛生的眼波交流。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个一身睡衣打扮、脚踩拖鞋、眼睛四处乱看的人。
很容易就找了赵真颜。她正一手托腮,一手驱赶着对面的男人:“谁说我不能喝了,烦!”
颜昇抓住她正在挥舞的那只手,一把将她拉过来。她倒是真的醉了,毫无反抗之力,身体沉沉的往下坠。
他用能吃人的眼光看着赵真颜对面那个卖地图的:“你怎么在这!”
卖地图的也不清醒了,嘿嘿笑着:“你别发火……感谢我看着她,不然,不知道便宜哪个了……”
“我把你当个投缘的朋友,才和你说这么多。你竟然骗她来这种地方!”颜昇也不管对方神智是否清醒,气不打一处来。
“路上碰见……是她,她非要来的……你带她回去吧,我也走了……”说罢撑着台面站起来,趔趄着堪堪要摔倒。
颜昇也顾不上找他算账了,只能先把赵真颜带回去再说。
到她楼下,他把她从车里架出来。一遇着风,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对着他傻笑:“谢谢你送我回来。”然后摇摇晃晃扑向楼梯。
他一把将她勾回来,打横抱起,用脚踢上车门,走进电梯间。
到了门口,他问:“你钥匙呢?”
看来他抱的太舒服,她居然又眯上了眼睛。
他只能顺手掐她一把,再问一遍:“钥匙!”
赵真颜呆呆想了一会儿,无辜地摇摇头。
正要抱她往回走,她却运一运劲,从他身上滚落下来:“有办法……卡,卡……”
说完,自己从颜昇裤兜里掏出钱包,似乎是想掏一张卡出来,无耐手抖,掏了半天没成功。
颜昇随手抽了一张VIP卡,递到她手中。
她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门上,把卡塞进门缝中,对着锁匙迅速一划拉,门当即就开了。
“厉害吧?”她回头笑的娇憨,下一秒,就随着转动的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大概真的是疼了,就躺在地上哭了起来。
颜昇还在惊讶她那开锁的“身手”上,等想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眼见她摔成一滩泥,他一点都不怜悯?——活该,谁让你偷偷开我的门,又骗我说是做梦。原来那晚在香港,的确是她偷偷开了门进到他房间,躺在他的身边。
这个女人,说谎很精通,鸡鸣狗盗的把戏也会,还精心修饰去一夜情吧,简直五毒俱全。
赵真颜大概是哭累了,自己起身爬到床上,末了还不忘对他说:“谢谢你……好……心。”
颜昇啼笑皆非,按亮了灯,问她道:“我是谁?”
她用手挡着光线,歪头看了半天,蹦出两个字:“颜昇。”
总算没喝傻掉。
他进洗手间找毛巾给她洗脸,却被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颜昇你不要走。”
“没走,你去躺着,洗个脸,换好衣服睡一觉。”
她用力地箍住他,哭出声来:“你别走……满意也走了,你也走了……”
他心里一动,拍拍她的手:“我在这呀,不走。”
她却像没听见那样,细细碎碎地继续念叨:“不要走……”
颜昇只能掰开她的手,回身把她抱到床上。
赵真颜说不上是醒还是醉,眯缝着眼睛,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死死贴住他,就是不肯躺到床上,嘴里喃喃道:“都走了……你……她……”
颜昇何尝享受过这种待遇,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顶上涌。他发动起所有的意志力,才艰难地控制住自己,轻声说:“好,不走。”
“我头疼。”
“睡醒了就不疼了,乖,睡吧。”他和衣随着她躺下。
好不容易捱到她睡着,他用温水帮她擦了脸。思想斗争半天,颤颤巍巍地给她换了睡衣,又把地上的鞋印擦干净,折腾到后半夜,自己才人仰马翻地睡下。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他就算能克制住不打扰她睡觉,可自己却无法安然入睡。百无聊赖中,他只好对牢她,看着她微张嘴的丑陋睡相发呆,想起她刚才反复求他不要走,又窃喜又心酸,于是伸出指尖,指着她的心口,小声地,反反复复地说:“小姑姑你真的醉了,我几时走过?我一直都在。”
这话她当然是听不见的,可他固执地想——人睡着的时候,意识并未封锁。那么,她的心有听见吗?在他们仅有的几个共眠之夜,她的心可曾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