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分离的距离只是台北和台南,不仅天天会想打电话,更会觉得没有天天打电话是奇怪的,而且也不像感情深厚的情侣。
可惜我们在电话中很少有共同的话题,只能分别谈彼此。
我不懂她所面临的压力,只能试着体会;她对我也是如此。
当我们其中一个觉得快乐时,另一个未必能感受到快乐,但只要任何一方心情低落,另一方便完全被感染,而且会再传染回去。
换句话说,我们之间的快乐传染力变弱了,而难过的传染力却比以前强得多。
常想在电话中多说些什么,但电话费实在贵得没天良,让我颇感压力。
每天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新鲜的事,因此累不累、想不想我之类的话,便成为电话中的逗号、分号、句号、问号、惊叹号和句尾的语助词。
日子久了,甚至隐约觉得打电话是种例行公事。
我想你、我很想你、我非常想你、我无时无刻不想你……
这些已经是我每次跟她讲电话时必说的话。
虽然我确实很想她,但每次都说那些让我觉得想念好像是不值钱的东西。
苇庭大概也这么认为,所以当她听多了,便觉得麻木。
“可以再说些好听的话吗?”苇庭总会在电话那端这么说。
刚开始我会很努力地说些浪漫的话,我知道这就是她想听的。
或许因为分隔两地,所以她需要更多的浪漫养分来维持爱情生命。
可是,说浪漫的话是条不归路,只能持续往前而且要不断推陈出新。
渐渐地,我感受到压力。
因为我并不是容易想出或是说出浪漫的话的那种人。
苇庭对我很重要,当我对她说出:你是我生命中永远的太阳时,虽然有部分原因是想让她开心,但我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无法在她迫切需要浪漫的养分时,立即灌溉给她,更无法随时随地从心里掏出各种不同的浪漫给她。
我需要思考、酝酿,也需要视当时的心情。
而且很多浪漫的话,比方说我愿为你摘下天上的星星,这种话对我而言不是浪漫,而是谎言。
我无法很自在随意若无其事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会勉强说出口的原因,只是想让她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而已。
“你好像在敷衍我。”
当苇庭开始说出这种话时,我便陷入气馁和沮丧的困境中。
苇庭扎扎实实地住在我心里,这点我从不怀疑。
我只是无法用语言或文字,具体地形容这种内心被她充满的感觉。
具体都已经很难做到,更何况浪漫呢?
“为什么你是选孔雀的人,而不是选羊的人呢?”
当她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时,我觉得对她很抱歉;但当她几乎把这句话当口头禅时,我开始感到生气。
因为怕生气时会说错话,所以我通常选择沉默,而我沉默时,她也不想说话。
于是电话中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如果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通话,不仅白白浪费掉电话费,更会让心情变得一团糟。
虽然在下次的电话中,彼此都会道个歉,但总觉得这种道歉徒具形式。
渐渐地,连道歉也省了,就当没事发生。
这很像看到路上的窟窿,跨过去就没事了,仍然能继续向前走。
可是窟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往前走也越来越难,甚至根本无法跨过。
“你做过最浪漫的事,就是写情书给我,但却只有一封。”
“对不起。”我说,“我并不擅长写信。”
“你不是不擅长,只是懒得写。”苇庭说,“你一定知道女孩子喜欢浪漫,所以才会写那封情书来追女孩子。”
“我写情书不是为了耍浪漫,而是因为那是惟一能接近你的方法。”
“你才不是为了要接近我,你是想接近我的学妹——刘玮亭。”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感觉被激怒了。
“不然你为什么把那封信寄给我时,还保留写着刘玮亭的信封呢?”
“我不是故意的,那是……那是……”
我一时口吃,不知道该说什么理由。
“说不出理由了吧?”她说,“你那时候心里一定只想着玮亭学妹。”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叹口气说。
“如果你现在还喜欢她,又怎能叫‘过去’?”
我心头一惊,完全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