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我说,“他只是在睡觉而已。”
“哦。”小云应了声,表情有些古怪。
我心下恍然。
因为我总是和荣安来这里,除了荣安住院时以外,但也只有那么一次。
所以小云看我这次又独自一人,才会认为荣安可能又出状况。
“我要跟荣安说你诅咒他出事。”
“你别想再敲诈我。”她笑了笑,“还是喝咖啡吗?”
我摇摇头,然后说:“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麻省理工学院索拉波的研究吗?”
“当然记得。”她说,“他的结论是:当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碰在一起,结果发现彼此有共同认识的朋友,并没有想像中困难。”
“如果曾经熟识后来却变陌生的两个人,不小心重逢的几率是多少?”
“我不知道。”她想了一下,“不过这几率应该也是比想像中要高。”
“我想也是。”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今天碰到你学姐柳苇庭了。”
小云吓了一跳,不仅没接腔,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我要一杯Gin Tonic。”我说。
“好。”她说。
小云调好一杯Gin Tonic放在我面前,笑了笑后便退开了。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听见有人说:“Gin Tonic是寂寞的人喝的酒。”
我转过头,又看到那位点Martini的男子。
“是啊。”我说。
他牵动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可惜有些僵硬。
他嘴角附近的肌肉好像生锈的铁门,一旦拉动仿佛可以听到轧轧声。
在Pub的吧台边,一位陌生的男子先跟你说话的几率是多少?
如果我是女的,几率一定很高。
但我是男的,所以几率应该很小吧。
我低头默默喝着酒,Martini先生(姑且这么叫他)也不再跟我说话。
本来以为胡思乱想一些几率的问题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几率跟统计有关,统计又跟苇庭有关,所以我还是避不了。
试着让脑袋放空,但脑袋却越放越重,压得我抬不起头来。
叹了一口气后,店内音响传来的钢琴旋律戛然而止。
我缓缓抬起头,小云已站在我面前。
再环顾四周,店里的客人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想听新鲜的钢琴声吗?”她说。
“新鲜的钢琴声?”我很疑惑。
小云走出吧台,到角落的钢琴边,背对着我坐了下来,掀开琴盖。
试弹了几个音后,便开始弹奏一首曲子。
旋律很轻柔,软软凉凉的,有点像正在吃麻啰冰淇淋的感觉。
一曲弹完后,她刚转头看着我,我立刻说:“encore。”
她笑了笑,点点头,又转过头去。
我又吃了另一个麻啰冰淇淋。
“我弹得如何?”
最后一个音还在空气中游荡,她的手指尚未离开琴键,便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不懂钢琴,只觉得很好听。”
“这就够了。”
她站起身,放下琴盖。
“你真是令人猜不透。”我说,“没想到你钢琴弹得这么好。”
“兴趣而已,从小就喜欢弹。”她说,“不过很久没弹了。”
“虽然很久没弹,但你不看谱还是可以弹得很好,真不简单。”
她笑了笑,然后说:“我曾想过,如果有天我失去记忆,我应该会忘了
所有的人和经历过的事,但我一定还会弹钢琴。”
“是吗?”
“嗯。因为钢琴不是存在于记忆中,而是存在于灵魂和血液中。”
她走进吧台内,边磨咖啡豆边说:“别喝酒了,我请你喝杯咖啡。”
我点点头说谢谢。
“研究所毕业后,我做过本行的工作,前后共三个。”
她突然说这些让我觉得错愕,但我仍然问:“后来为什么不做了?”
“第一个老板很器重我,但同事看我学历高又是女生,便不能容我。”
“会这样吗?”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