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完全不明白了,她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是怎么了,他诡话善变得不着边际,前一刻还会张开双臂保护你,下一刻手一翻便将你粉碎成尘埃。
没有哭没有反驳,姒非微低垂下头掩住了被绝望吞没的目光。她颤抖的手指指着门,连“出去”两个字都无法吐出。想要哭泣却哭不出来的那种压抑,让她摇摇欲坠。
“我……”Takki说出那些话后就后悔了,隐蔽在眼睛深处的不安与落寞这时才急切地涌出,连同歉意,写满了整张脸。
可是姒非微没有抬头,她指着门的手指不动分毫。
令人颤栗的死寂。
当来自他的恶意将她荒芜成一座废墟,她也懂得了用沉默来抵抗暴雪。
Takki的手一直犹豫不决地放在姒非微的肩膀旁边,却不敢碰触。几经挣扎,他最后只有讪讪地收回来,颓然地被驱逐出境。
为什么每次都会被自己搞砸?
Takki一拳砸在自己房间的墙上。
但是,那条内裤到底是怎么回事?
Takki从未想到,有一天,他要直面姒非微有新恋人的可能。
他是什么样的猪头?他们到了哪种亲昵的关系?他会像自己一样老惹她难过吗?
Takki坐立不安,惶惶的心在胡思乱想中蒸腾。
不行!他不承认有这样的人。
这只是个误会!可能是不认识的人的,晾在楼上掉下来,她帮着捡起来?……也可能是服装组的服装?可是需要演戏武装到内裤吗?!
怎么都不能说明!Takki烦躁得差点要去撞墙。
幽幽地,他好似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一声抽泣声,压抑的,把人的心都哭碎的声音。
细听,却又一片安静。Ta kki拿了只杯子贴在墙上小心地听。
介意那些无谓的破烂小事做什么!
我是变态偷窥狂我认了!
我就是爱她我也认了!
……可是,现在的自己,一身的刺。Takki懊恼地滑坐在地上。
言不由衷的话,每每化作荆棘,在他想拥抱她的时候,刺得双方都鲜血淋漓。
在海天公司被轻视被侮慢的日子里,他养成了这种叫人齿寒的说话方式,一言一语,犹如是黄蜂扎出的刺,带着至死也不休的毒。
武装成为本能的习惯,在对上她的时候依旧发挥了效力。
叫他如何对她轻呢曼语?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坦率的少年白清歌。说不完的甜蜜语言,是那个他,才会的爱的方式。
Takki闭目凝神……不,他不能说,但他还能唱。
姒非微坐在床上,整理着衣物,间或擦一把涌出的泪。
隔壁突然响起捣墙声,她不明所以地走近。
翩飞的手指下,清亮的吉他声响起,纯净的嗓音随即淡淡地传来,流转在尘世浮华如同天籁。
曾经有一份记忆在记忆的深处
曾经有一段过去让过去很痛苦
曾经有一个恋人使恋人失声哭
曾经有一种期待变期待为领悟
曾经有一次相遇在相遇的最初
曾经有一个笑颜让笑颜很模糊
曾经有一半自己使自己迷了路
曾经有一种放弃变放弃为永不结束
那些曾经且甜且苦
关于你的一切最后都会化作我
最珍贵的宝物
姒非微愣了,她痴痴地坐在地上,靠墙倾听,像一株柔弱地挨在水晶壁沿上的扶郎菊。
歌声沾着夜露的凉意,听来那么空灵,却又载满了寂寥与数不尽的深情,借着风的轻喃,潜进风,潜进夜,潜进谁心形的岛屿里?
(14)
凌晨,微光尚未透进窗,剧组已经有了响动。
姒非微一惊而起,昨夜迷迷糊糊睡着了,竟然忘记了赶在剧组出工前离开。
她拎着行李,小心地拉开门探头时,赫然看到Min守在门口:“今天我护送你。”
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担忧,叫她说不出“不”字来。该抱怨吗?Min这个好心办坏事的人。
姒非微怯怯地将行李放在门后。
落跑计划,推迟一天。也好,先与樱小姐告别一下吧。
“咦,真的要走了?需要小菜他们送你下山吗?”
姒非微从来没听到过梁冶樱这样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讲话,甚至可以用“春天般温暖B B S.j OOYOo·N eT”来形容。她不争气地被这种反常吓得抖了一抖。
不,也并非是反常,看樱小姐嘴角堆起的得意的笑,姒非微一下子明白过来。不再对她使暗招的染冶樱,改走“攻心为上”路线,获得得了巨大成功。
最后一天的拍摄,来个完美结局吧!姒非微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可是,真的要走了,反而有了云里雾里的不真切感,姒非微呆呆地想。
再看不到他骑白马翩翩,看不到他与Min互嘲又帮衬的兄弟情深,看不到他对上自己时充满杀气的眼神,看不到……那个眼神最终柔化作一道旖旎的虹。
一切都要化为过往,剩下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