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夏志仁是经营大型连锁鞋厂的少爷,夏怡妈只是鞋厂工人的女儿,他们一见钟情后的结合受到所有人反对。婚后不久,夏志仁被亲戚朋友怂恿变心,随之而来争吵、家变。
夏怡妈身体一向不好,忧愁多了,积劳成疾,终于一病不起。
这么多年过去,夏志仁一直以工作忙为借口,逃避去医院看望的责任。当初反对这门亲事的老太婆——也就是夏怡的奶奶更三八,时常跑去医院劝他们离婚:“你这个病都拖了几年了,反反复复的,我看是治不好,迟早要死的。你就好心放过我儿子,他现在年龄不小了,趁着还有能力为我添个孙子……我听说他现在也有相好的对象……”
夏志仁身边的确一直有女人,就是今天这个。
今年春天,她像刚刚一样假仁假义地跑去医院看望夏怡妈。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走的第二天,夏怡妈就吐血去世了。
夏怡妈这一辈子懦弱、逆来顺受,所以才会让自己活得那么悲惨。可夏怡不会,她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任何人踩在她头上!
当天晚上夏怡出了院,夏志仁把她反锁在卫生间。期间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冲进去,抓着铁制的扫把柄要打她,被狐狸精哭着拉了出去。
狐狸精在哭,没错,整晚都在哭。
她哭就算了,更受不了的是,还站在夏怡妈的灵相前哭,好像死的是她妈,不是夏怡妈。
她哭着说:“香云姐(夏怡妈),我知道小怡这孩子一直记恨我,误会是我说了什么,导致你离开。天地良心,这一切都是意外,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如果我早知事情会这样,那天我怎么也不会去医院打扰你……”
夏志仁闷头抽烟:“是夏怡脑子进水,是非不分!”
“不,我也有错。虽然香云姐的死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但间接是我造成的。”她继续哭得像死了娘亲,“小怡恨我怨我,我不怪她。别说今天朝我泼的是热水,就算是硫酸我也认了。”
夏志仁激动得仰高声调:“她敢!”
狐狸精于是哭得更带劲了:“志仁,你千万别怪小怡,她还是个孩子,没坏心眼。只是……她一天不原谅我,我于心不安,而且再发生这样的事,伤到什么人,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你和香云姐。”
狐狸精演得很入戏,忽然哀怨地走进房间拉出一只行李箱:“行李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住的地方我也联系上了……”
夏志仁急得跳起来,一把摁住她手里的行李箱:“快把东西放下,你这是干什么!”
“志仁,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呜呜呜……可是这么下去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算这个家必须要走一个人,那也是她!”
绕了半天,原来主题是这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怡冷笑地坐在浴室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笑得嘴巴僵硬,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如果说,以前她还怀疑“狐狸精害死妈妈”的事存有误会,那么现在,看到她精彩演出的这刻,夏怡可以完全肯定她有气死她妈的功力了。
她怎么不去演戏?奥斯卡演技奖杯最适合砸碎她的脑袋!
夏怡把脸放到双膝间,听到夏志仁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你放心,这个家我做主。她要敢有下次,我第一个把她送走……”
3.
很小的时候,夏怡就在问自己: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想吃什么就有人给你做,想喝水的时候有人给你端,想吃水果了有人给你买,生病了有人关心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逗你开心……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个人愿意给你幸福。
可是谁都不会平白给谁幸福,等待别人给幸福的人,往往都过得不幸福。
——这是夏怡从她妈身上看到的例子。
所以自小,她就很努力地争取每一点自己可以看到摸到的幸福,绝不肯轻易放手。
于是夏怡又想起许默年。想起他在大冬天给她灌了一只又一只的热水袋,想起他将她的书包拉过去挂在自己肩上,想起他把夹了零食的笔记本递过来,想起他在雨中俯身去系她散开的鞋带……
凭良心说,许默年对夏怡的照顾一点也不比她对他的少。
只是一个天天说在口里“天气冷了我给你织条围巾吧”,而另一个则是默默地将一副羽绒手套戴在她手上。
夏怡把床底的箱子翻出来,里面有他送她的手套、围巾、布偶、毛衣、发卡……
那个曾在她伤心难过唯一可以给她依靠的男孩已经走了。
天使走了,留给她一片地狱。
九月末闷热的夏季,夏怡把手套戴在手上,转而套上围巾,爬到窗台上抽烟。她穿着一件纯白没有任何花纹的睡裙,赤脚,头发漾在夜风中。她仰着头望天,围巾被吹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