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流年仍然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头疼的确减轻了不少,醉意便又袭了上来。刚才她那副急于辩驳的窘迫模样,让他看在眼里,没来由的火地厉害。
"姜莞尔。"他冷冷地问,被叫了名字的莞尔浑身一颤,"跟我扯上关系,就这么让你无法接受?"
姜莞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有些呆呆地说:"不是,我只是怕他误会……"
"误会?"仲流年冷笑一声,"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急于和我撇清关系。"
姜莞尔突然心中一紧,看着他疏远而轻鄙的面孔,只觉得万箭穿心地疼,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又碰上了矮桌,一时失去平衡,就要向后倒去。
仲流年伸出胳膊,抓住她扬起的手腕,一把便将莞尔拉到了身边。还没等姜她反应过来,他已然将她压在身下。
仲流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却是彻骨地冰凉,略有些低哑的话语传到莞尔耳中,像一句邪恶的咒语。
"你要撇清,我偏不让你如愿。"
莞尔只觉得耳中一阵轰鸣,仲流年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而来。他像一个渴水的旅人,终于在沙漠里寻得一片绿洲,于是疯狂地补充着流失的液体。
男人的吻,与大学时温情柔软的蜻蜓点水完全不同。那是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掠夺式的激吻。他在她柔软的香唇上,一刻不停地吸吮舔舐,竭尽全力攫取着她的芬芳。
姜莞尔只觉得浑身瘫软,脑中嗡嗡轰鸣。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男人,是她等了六年,想了六年的人。他的气味,虽然与当年的清香恬淡有所不同,却仍然令她无比留恋,不忍离开。
"哦嗯。"姜莞尔在他的挑拨下,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意志完全沦陷,她的身体在响应着他的热情。
感到他的双手已然迫不及待地探入了自己衣下,他滚烫的掌心就覆盖在皮肤上,姜莞尔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酥麻,抽出原本抵在他胸前的双手,恍惚间要搭上他的脖颈。
"流年……"模模糊糊地喊出他的名字。迷离间,她睁开紧闭的眼,正对上他的眸子。
心顿时冰凉。
那双眸子里,有欲望,有怨恨,有一丝讥讽,却看不到怜惜。莞尔突然蒙住,仲流年冷淡的话语浮上心头。
"我不恨你,没有爱,哪来的恨?"
世界突然灰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来,狠狠将他推开,姜莞尔拢着胸前的衣服,坐直了身,彻头彻尾地狼狈。
莞尔垂着头,有些艰难地说:
"我……你既然不再爱我,又何必……"
男人没有回答,鼻翼扇动,呼吸浓重而急速。
她心慌,抬头去看床尾的仲流云。
有一刻,他还沉浸在被拒绝的挫败里,发丝有些凌乱,脸庞疲惫不已。
她突然心里更疼,比他说不再爱她了还要疼。于是很想向他伸出手,说:流年,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可是下一刻,仲流年突然冷笑起来。笑声里有一丝疯狂,有一点绝望……
他蓦地抓过一旁的风衣,手剧烈颤抖着,从口袋里抽出钱夹。
黑色的钉扣被打开,他看也没看,直接将一把红红绿绿的钞票抓了出来,脸上充满毫不掩饰的嫌恶。
"爱?"他哑声,笑容已然勉强,"姜莞尔,你说的爱,是指这个吗?"
"还是这个?"
"……要不然是这个?"
他倏地失了魂,表情木然,只是不停地,不停地一张接一张的,向外抽着各式各样的精致卡片。
信用卡、银行卡、贵宾卡、健身卡,甚至身份证、驾驶证……
"你对我好、照顾我、给我买药、对我笑,都是为了这些是吗?"一张张纸币,卡票……像漫天飞舞的落叶,在他们之间纷扬落下。
"是吗?"
末了,他垂下手,双眼迷茫地望着姜莞尔,表情像个在森林中迷路的孩子。
额上的发些微撩起,明晃晃地显出角落里一个半圆状的疤来,清浅的弧度,满满盛装着记忆。
"姜莞尔,你说,这些够吗?"
"姜莞尔,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说到最后,流年似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尾音消失在空气里,像一抹散掉的青烟,了无痕迹。
姜莞尔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和醉酒的凌乱里,那一抹镌刻了一般的疼痛。
无法喘息,她把拳紧紧攥在胸前,眼神却不能从他身上离开。
仲流年,曾经的,她的流年。
原来她自以为无私奉献似的离开,自认为是为了他好的决绝,实则在他心上,烙下那么大的一块伤。
姜莞尔,你活该失去他的爱。你以为自己在国外活得辛苦,却不知道蒙在鼓里的他,同样备受煎熬。
一分一毫不比你少。
可是如今看到他的崩溃,于她,比家道中落,比被人追债,比寄人篱下,都要难以承受。从始至终,你的苦,都比加之我身更加苦不堪言。
她不再是他的爱,而是他心上痊愈不了的疤。
她要怎样让那道疤痕愈合?